暮色降临,桃花庵上炊烟直上,带着一股肉香气。
锅里炖的是一只大肥鸡,虽然还未熟,但香气却已熟了,惹得在棋台旁对弈的老道和唐溢不断侧目望烟,吞咽口水,连落子都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大肥鸡是阿奴拿自种的蔬菜,从一个友好的相邻家换来的,此外他还向屠夫家换了二斤五花肉,这对于生活清贫的唐溢来说,一顿饭中同时出现两种肉,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啊。
便是每年过年,他跟阿奴也只杀一只鸡炖白菜吃,从除夕吃到来年二月。那算是一年当中最值得回味的日子了。
五花肉虽然常常见,但阿奴在做菜时,只放几条肉丝,也只是刚够菜汤里飘起油花而已,根本不够吃。何况现在又来了个混道士,总爱抢肉吃。自打老道来了桃花庵,唐溢已经忘记肉是个什么滋味了。
阿奴比他强,至少在做菜时还能先提着肉丝,舔上一舔,虽然肉没少,但附在肉表面的油脂却先被阿奴舔掉了。
老道无心下棋,望着桃花庵上的炊烟,咽着口水,道:“小唐,这是鸡肉味,五花肉下锅了没?”
唐溢也在吞咽口水,道:“快了,快了,等鸡肉一熟,立马就下锅。道长,跟你商量个事呗?”
老道盯着炊烟,目不转睛,道:“啥事?”
唐溢道:“有客人在,咱不抢肉了成吗?”
老道嘿嘿一笑,道:“没事,这次肉多,都有的吃。”转过脸,看着唐溢,道:“小唐,不是我说你,以你的本事,顿顿大鱼大肉都不是问题,何必受这清苦罪。且不说这桃花酿,就是你那些字画,拿到市面上去也绝对是抢手货,为什么宁肯被雨淋坏,也不拿去换肉吃?要气节不要紧,那也得等吃饱喝足了,慢慢要。这里又没别人,要什么清高?再说了,要卖也是阿奴去卖,又不用你露脸,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唐溢摇头,道:“道长,唐溢失去了很多,也只剩这些还能握在手里,若将它们都抛出去,我唐溢就不再是唐不仕了。”
老道摇了摇手,道:“多少年的事了,你还是放不下。”
唐溢默然不语。
老道亦不再言语,只手拈棋,目望炊烟。
饭桌上,五人围坐,其中有三人目露精光,如昏暗夜室里的六盏灯笼,照得盘中肉丝越发闪亮了。
直到席散,那六道精光方才敛去。
夜色深了,阿奴劳累一天,早已沉沉睡去。
老道跟唐溢还在房里点烛下棋,窗格上还映着他们两人对弈时的坐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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