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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争执

“让开!本郡主就是要进去,颖哥哥肯定在里面。”若蜓沏好茶过来书房就见一女子和若蝶、元兆他们在推搡,女子身着绯衣,杨柳细腰,金色流云纹绸带腰间一系,一头青丝一半挽起,插一对珍珠步摇,一半青丝散下随风舞动,看背影不可知是哪位,不过听着任性嚣张的语气,自称“郡主”,应该就是五侯之一穆侯的掌上明珠穆轻裳小郡主了。

  洛阳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穆小郡主今年芳龄十五,单恋离王齐治颖,扬言非离王不嫁,丝毫不觉羞耻,整日追在离王后面,听闻离王奔赴战场平息北启之时,穆小郡主携自己的长鞭,化着男装追去,却在营地上就被离王认出,离王直接将其揪出送至穆侯府,穆侯大怒,将小郡主关在府中半年面壁思过,这才消停。

  如今离王战场归来,穆小郡主好不容易趁穆侯不在,逃出来见离王,却被一个婢女堵在书房门口,直接开嗓教训,屋内齐治颖听到外面穆小郡主的大喊大叫满不在乎,只吩咐卢怀义继续说该禀报的事情。

  “小郡主,离王不在。”若蜓走向前,恭恭敬敬、耐着性子地回答。

  “胡说,我听到颖哥哥在里面说话的声音了。”

  “小郡主,离王真的不在,您莫要在这边耗着了。”若蝶也开口劝道,毕竟一个堂堂穆侯府的小郡主,在离王府大闹,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嘛,可穆轻裳哪里在乎,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穆轻裳气势汹汹地推开挡在前面的若蝶,一点不留情,把若蝶推倒在地,元兆、依清又不敢动手,只能单纯地挡在书房门口。

  “你怎么这么不经推,不能怪我。”奈何这小郡主傲慢至极,推倒了人不认错不负责。

  面对元兆、依清,穆轻裳直接从腰后拿出鞭子,出言威胁,“再不让开,我就打你了。”

  若蜓将手中茶具放下,将自己姐姐扶起,若蝶再三劝解,“小郡主,离王殿下真的不在。”

  穆轻裳知道,齐治颖总是骗自己不在,这个时候应该是在书房,又派人拦着,肯定是在的,也别着性子,非要见到离王,不断推搡,再将若蝶推倒在地,被几个人拦着,阻拦这么久,穆轻裳也不乐意了,鞭子也就这么挥下去了。

  若蜓见鞭子要打在姐姐身上,来不及多想,用胳膊险险挡下了,整个胳膊一下子麻了,而后方感觉到挨了鞭子的位置火辣辣地疼。

  “让开。”穆轻裳并不准备收手,眼看接二连三地又要挥下几鞭,怀王来的正是时候,若蜓、若蝶、元兆、依清是下人,不便与穆小郡主起冲突,但齐治睿是皇室,完全不怕,直接握住了穆轻裳挥下的鞭子。

  正好卢怀义要汇报的事情说完了,离王开门,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怀王放下手中的鞭子,“七哥,你要再不出来,小郡主怕是要掀了你的书房了。”

  “哪有,颖哥哥,我就知道你在里面。”穆轻裳收起手中的鞭子,别在腰后,换了一副面孔,笑眯眯的,齐治颖没有看穆轻裳,扫视一圈:若蝶摔倒在地,若蜓扶若蝶起来,元兆、依清靠边站着,边上地面还有几道鞭子挥过的痕迹。

  见齐治颖露出不悦的脸色,穆轻裳笑着向前,挽住齐治颖,“他们骗我说,颖哥哥不在,我就小小的教训了一下。”

  “都使鞭子了,只是教训?”齐治睿笑着,没什么情绪。

  齐治颖拨开穆轻裳的手,“本王有要事要议,不便人打扰,小郡主这番作为,是想穆侯再关半年吗?”

  穆轻裳一听,着实急了,她可不想再被关在屋子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被人看着做女红,手都扎流血了,赶紧撒娇:“颖哥哥,我下次不会了,你别告诉我爹爹。”

  “那本王就不留小郡主吃饭了,穆侯找不到郡主,怕是要着急了。”

  离王都如此下逐客令了,穆轻裳怎么说都不好再坚持待下去,只好依依不舍地和齐治颖说再见。

  “你们两个有事吗?伤到没有?”待穆轻裳离开,齐治颖转身问若蜓、若蝶,两人都回无事,又专门又问了若蝶手有没有擦伤。

  若蝶说没有,离王才放心,可是若蝶有些膈应,离王时不时的关注让她受宠若惊亦承受不起,若蜓也有所察觉,总觉得不是什么好现象。

  可齐治睿不放心,他眼睁睁看着若蜓替她姐姐挡了一鞭,反正他来找离王也没什么要紧事,纯粹自己一个人闷得慌,来离王府转悠转悠,看若蜓端起茶盏似是准备重新换茶,就跟齐治颖随便掰扯了几句,说要去看若太妃,急匆匆去追若蜓。

  卢怀义汇报完营中事务,也没有其他事,也随怀王脚步之后离开王府。

  怀王跟着若蜓来到伙房重新取茶,若蜓知道怀王跟过来了,但做奴才的本性让她不管不问,倒是齐治睿直接,在若蜓取茶的时候就站在她旁边,看她端茶盏的时候有些费力,直接按下茶盏拦着了,“胳膊不疼?”

  “不疼。”

  “不疼才怪。”齐治睿拉过若蜓的手腕,撸起袖子瞧了瞧,不出所料,一道鞭子印,“穆轻裳那个小丫头,跟个小辣椒似的,下手从来不管轻重,本王被甩一鞭子都嫌疼,你一个姑娘家能不疼?”

  伙房人来人往,若蜓也不知道怀王殿下这么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也这么不分场合,急忙收回了自己的手,齐治睿也不介意,见若蜓收的这么快,就出言威胁伙房的人不准出去乱说,伙房的人只能遵从,哪敢有反驳,顶多也就嘴碎私下议论罢了。

  “茶还未烧好,好了让其他人送到七哥那就好了,你跟我去个地方。”

  若蜓先是拒绝,但齐治睿一瞬间变脸,捂着自己的手,说被鞭子抽疼了,动不了了怎么的,这种情况若蜓哪还有拒绝的机会只好答应,谁知怀王又高高兴兴地指了一个婢女送茶,带着若蜓去府医那里。

  待黎穆站在自己面前,若蜓才反应过来,她只是以为怀王是在耍无赖,谎称自己手被伤着了,等怀王来府医这里找药,黎穆将药递到怀王手上,怀王在院子里坐下来开始往自己手背上涂抹,若蜓才意识到,怀王是真的被鞭子伤着了。

  若蜓也坐下来,从怀王手中拿过药瓶,用手指取出些药,细细地涂在怀王的右手手背,怀王笑了笑,“本王又不是七哥那种金刚不坏之身,细皮嫩肉的,被一鞭子抽伤,觉得疼也不奇怪。”待若蜓将其手上的伤涂好药,齐治睿拿过伤药,挽过若蜓的袖子,给她涂药,没看懂怀王操作的若蜓急忙将手从怀王手中收回。

  齐治睿看了眼自己空着的手,再度抓过若蜓的手,一边涂药一边解释,“你可以不用这么紧张,我这人在酒肆、茶楼、乐坊混的久了,比较随性,向来不注重什么礼节,换言之,你可以不把我当作怀王,当成你的朋友就好。”

  “殿下在说什么,奴婢不懂。”若蜓装作不懂,只想安安分分地做个丫鬟,供人差使就行。

  “真不懂?那我再说一遍,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见若蜓还想回避,齐治睿没有给其机会,接着自己的话说,“我知道你在介怀什么,不过我想跟谁做朋友就跟谁做朋友,无论你是奴才也好,王侯也罢,我可不在乎。”

  说不感动是假的,在王府这么久,称得上朋友的除了姐姐和青柳再无他人,姐姐事事为若蜓考虑,若蜓也有压力;青柳人单纯善良,性子也有些懦弱,很多时候还需要自己护着她。突然之间,怀王跟自己说,要和自己做朋友,感动之余还有很多的顾忌,自己只是一个卑微到尘埃的婢女,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传出去不知道被人说成什么样子呢,所以若蜓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回绝,“殿下说笑了,奴婢怎可与殿下并肩做朋友呢。”

  “我承认,最初看七哥突然收了你们这两个丫头,出于好奇对你关注较多,不过今日看到你为你姐姐那么执拗,挺打动本王,也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你呢,不必有太多顾虑。先和你说好,本王的意中人可不是你这般清清冷冷的,虽然现在觉得你也没那么冰冷,但你可不要想太多。”最后一句齐治睿是调笑着说出来的,最重要还是不想若蜓心中有太多包袱,涂好伤药将药瓶塞进若蜓手中,让她拿好。

  “殿下,你拿去吧,你的手不是也……”后面的话被齐治睿一句“我府上什么都有”给堵回去了,若蜓只得收好药膏。

  “我去看看太妃,你就回七哥那吧,不用跟着我了。”已经和齐治颖说了去看太妃,齐治睿自然是要做够排面的,若蜓向怀王行了一礼而后回松苑。

  宁安宫内,一婢女送来几身剪裁好的宫装华服,说是皇上专门安排人为宁妃和四殿下剪裁的中秋节宫装,宁妃穆轻华刚派人接下,皇上就踏进了宁安宫,“宁妃觉得这几件衣服如何?”宁妃身侧的婢女雁儿招呼皇帝坐下,斟上了烫好的茶水。

  “做工极好,绣花精美,丝绸上等。”宁妃仔细瞧了瞧几身宫装,说着坐在了皇帝对面。

  “朕这些年,亏欠的三人:你、轩儿和七弟,最多的就是你了。”

  “陛下说的哪的话,妾身从陛下还是亲王的时候就跟在陛下身侧了,从侧妃到宁妃,如今也有了凝儿和轩儿,妾身知足了。”穆轻华说这话的时候目若秋水,眼中都是对皇帝的温柔爱意。

  “唉,只可惜轩儿如今都十一有余了,身子还是弱,太医几番调理还是无用。”齐治彦语气中都是自责。

  穆轻华拉过齐治彦的手,安慰道:“这怨不得陛下,这些年陛下对凝儿和轩儿的宠爱一点没少,轩儿身子骨虽然不好,但是陛下已经广寻天下名医为其医治了,凝儿如今都十三了,不着急嫁人,只爱跟着誉王舞刀弄枪,陛下也不多做要求,就任她玩,还能如何不知足呢。”

  “宁妃总是能从心底宽慰朕。”齐治彦回握住穆轻华的手,这些年,幸有宁妃在身旁陪着,才不觉这皇位坐的太累。

  一后四妃,皇后沈玉铃心毒多疑,静妃陈燕过于软弱,慧妃叶晚清心思太多,淑妃徐善唯爱书画,能够开解齐治彦的只余宁妃穆轻华一人。

  “对了,团圆节之时,蓉儿也要归来,她传信于我,会在洛阳城停留半个月,陛下准备如何安排?”

  “朕已经安排凝儿收拾公主府了,到时蓉儿住在凝儿的公主府即可。”

  “蓉儿自出嫁西疆,已有三年未回了,蓉儿是陛下唯一的妹妹了,此番回来陛下可要多多亲近才是。”

  “知道了,怕是蓉儿回来只亲近你这嫂嫂全然不顾朕这位皇兄了。”齐治彦喝了一口茶,与穆轻华开起了玩笑话。

  “陛下又取笑妾身。”穆轻华佯装生气,抽回了自己的手。

  雁儿看皇帝与自家娘娘聊的开心,给几个婢女使了眼神,带着众人退下,留两人好好地聊个天。

  岁月静好,不过是惦记的人儿在身旁,知己心思、慰己情绪,齐治彦与穆轻华携手十六载,未有相看两厌的时候,始终相互体谅,不让对方为难,日子也是平平淡淡地过着,不多风波、不多辛苦。

  这边吟秋宫内,慧妃叶晚清听闻皇帝又留宿在宁安宫,气的摔了手中的杯碟,几个婢女慌张跪下求饶。

  “这么害怕干嘛!本宫又不会吃了你们。”叶晚清开口就满是火气。

  “娘娘切莫动怒,”贴身侍女浅儿先安抚了自家娘娘,又是捏肩又是捶背,见慧妃有些消气,而后招呼几个婢女,“行了,你们几个先下去吧。”

  “等等,”浅儿又叫住几个婢女,吓得婢女们都不敢回头,“换一副干净的茶盏过来。”

  “宁妃这个老女人,都人老珠黄了,还惦记陛下。”叶晚清愤愤开口。

  见自家娘娘已经有些口不择言了,浅儿赶紧相劝,“娘娘,莫要如此,小心隔墙有耳。”得到提醒,叶晚清虽气还是收敛了怒火。

  后宫里面,她最漂亮最年轻,虽然都说她受皇帝宠爱,可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都是使小手段换来的:皇帝赏后宫丝绸,赏她的是冰蓝色,她讨厌极了蓝色,因为是大姐叶晚迎喜欢的颜色,可她命丫鬟四处传言——皇帝知道她最喜欢这个颜色,所以专门给自己挑的;皇帝赏后宫珠宝,赏她的是珍珠——珍珠项链、珍珠手链、珍珠额饰……她讨厌珍珠,因为是老女人才佩戴的东西,可她又命人散播——皇帝知道她喜这类简单的珠宝,所以专门给自己选的……

  她装得什么都不在乎,谎称:皇帝足够在意她,这就够了。其实她在乎极了,她喜欢跟人比,因为整个后宫只有她是庶出且亲娘早死,受尽冷眼,所以她在长姐叶晚迎成婚之日设计皇帝,终于入宫,可皇帝根本就没把她放在心上,每月也仅仅来吟秋宫两三次,若不是要给太尉府面子,怕是皇上根本不愿意来。

  她心里恼怒,却无力改变,想要母凭子贵,却无所出。

  浅儿心地不坏,跟着叶晚清也有两年了,知道她的脾气,总能恰到好处地安抚,从而救下这些无错却被叶晚清迁怒的奴才。

  几经劝慰,叶晚清终于收了怒火,任浅儿宽衣入塌,吟秋宫的风波终于过去,一切也平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