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婚吧!”陈宗林坐在成慧的对面,双手插进自己浓密的头发里,把头埋得很低,“我知道,这些年我拖累你了。”
“你终于说出口了。”成慧忧伤的看着陈宗林。
“是,我知道无论站在那个角度上,你都可以指责我。我也接受你的指责。”
“就算是承受指责你也要这么做是吗?”成慧终究还是忍不住自己的眼泪,她恨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流泪。
“不然能怎么样?我很累,非常累!我需要钱!很多钱!家里父母生病需要钱,我是唯一的儿子,我必须要担起责任。我读书需要钱。你知道吗?我每天不是睡醒的,是被钱逼醒的。那些需要用钱的地方就像一个一个的怪兽,张大着血盆大嘴一口一口的吞噬我。我知道你在帮我,而且是尽全力的帮我,你把你挣得的十块钱全部给了我,可是你的十块钱远远不够。我不如放手,选择另外一个有一千块钱,又愿意给我一百块钱的。”
“只是因为这样吗?”成慧的眼泪突然不流了。
“贫贱夫妻百事哀!就因为钱,我们所有的激情都被磨灭了。见了面只会无休止的相互倾倒垃圾。本来就很累,这倾倒的垃圾发酵成很多的怨气负面情绪。不是我恶心,是生活逼迫,我不忍心继续拖拽着你。你应该有更好的生活,有更优秀的人来疼惜你。我也曾经天真的认为只要两个人共同努力就能过上期盼的日子,可是生活给了我狠狠的一记耳光。等我自己站立起来,我的父母早死了……我是不得已……如果你——算了,你已经尽力了。生活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陈宗林有一搭没一搭的抠着他的头皮。
成慧没有说话,她此刻脑子里想得最多的是,“以后自己将怎么办?心已经碎成一包渣了。”
“我知道我今生今世欠你的,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求你把我忘了好好生活。”陈宗林终于把双手从自己的头发里拿出来了。“这里的一切都留给你吧。我也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借你的钱恐怕暂时还不上,现在也不说什么大话,但是相信我,我一定还!”他想伸手拉成慧,被成慧甩开了。
“我走了,明天早上九点,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陈宗林还是拍了拍成慧的肩膀。
成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听着陈宗林消失在楼道里的脚步声,她胸中的委屈气愤喷涌而出,“哇——哇——”放肆的痛哭起来。
正在下楼的陈宗林听到屋里传来的撕心裂肺的嚎哭,心里微颤了一下,停住下楼的脚步,思绪了两秒,继续下楼。楼下的人还等着他呢。
成慧的眼泪哭干了,嗓子嚎哑了。在这座城市,她举目无亲,认识很多人,却不是能够说心里话的人。再说她是个要强的人,此刻这种情况,她是不会去麻烦谁的。她一直这么坐着,累了又躺在床上,躺一会儿又坐起来,反正睡不着,什么样的姿势都不重要……
天快亮了,她坐起来开始打扮自己:找出化妆品,天呀,这些年自己一直都用这么劣质的化妆品!今天最后一天用,明天就把它扔了换新的。把妆化好,看不出任何憔悴。去柜子里找衣服,选了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配一条米黄色九分裤,搭一条粉红相间的丝巾。看看镜子里的自己,朝民政局走去。
手续很快办结束了,俩人的步子迈得很慢,这一别……走出大厅,那个女人像只蝴蝶一样欢快的迎接着陈宗林。成慧极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从他们身边走过,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径直走了。
拐过大楼,来到路上,她任由泪水横流,心里压着的石头又再次回来了。五年了,自己耗费了青春,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为了这个爱的人和亲人疏远;为了这个爱的人把自己变成了赚钱的工具;为了这个爱的人自己低到了尘埃里;为了这个爱的人自己做了所有,唯独没有做自己。走到最后,被离婚啦!理由居然是你不够富有,满足不了我的需求……多可笑,多荒唐!就因为你是男人,一转身什么都有了,我是个女人,一转身失去了所有?是上天不公,还是我太傻?
她理不清楚也想不明白。
她需要一个地方释放自己,抬头看见一个白天开的酒吧,直接走进去。她很少进这样的场所,今天就把自己搁在这里。
“青儿,中午放学就上来吧,我们下午去逛街。”秦青拿着书进办公室就接到贺珍电话。
“逛街?带着你儿子?”
“不!老肖下午休息,放我假。”
“半个小时后盘江路公交车站台见。”秦青看看表。
成慧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了,只觉得那些酒灌入她的喉咙,刚开始还有点辣脖子,现在已经没有感觉了,好像在喝白开水。音箱里播放着忧伤的歌曲,什么曲词她已经听不出来了。只是觉得每一个音符都能触动她心弦,引发她的痛神经。她希望自己痛,痛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是太痛了,痛使她失去了方向,使她迷惘。此刻她就像一只蚂蚁,被困在一个瓮里,瓮陷入水中央。她想逃离这个瓮,摆脱这个处境,她努力朝每一个方向突奔,每一个方向都是路,可是每一条路都走不通,她逃不出自己迷惘痛苦的结界。
“你来早了?”秦青拉着贺珍的手,“刚刚二十五分钟。”
“我知道,傻样!我没有怪你迟到”贺珍欢快的拍打着秦青的背部,“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
“不知道!”秦青白了贺珍一眼。
“等你当妈你就懂我啦。走——”拉着秦青的手往人行道上走。“我今天带你去逍遥。”
两人逛在商场之间,穿梭于服装镜前。
“天——”刚走出一家服装店,贺珍丧气的说,“你看我这个肚子像泄了气的皮球,什么衣服都遮不住它的丑陋。”
“别这样!”秦青不知道如何安慰朋友,平复她的心情。“需要时间修复,毕竟它才孕育过一个生命。”
“是吗?”贺珍流露出的无助使秦青心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