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城中大作,而猎人也纷纷朝着枪声的源头聚集过去。
方鸿他们此时此刻手中端着步枪,不断地击碎尝试爬到车斗上的猎犬和猎人们的脑袋。而天空中悬着的四个无人机,则喷吐出火光,将金属风暴向人群倾泻过去。
文溯星躲在小巷里,看着外面正在迎击猎人们的方鸿等人。现在是离开的最佳时机,几乎整个城区的猎人都被方鸿他们吸引过去,从文溯星的位置,前往松花生命的路上,则畅通无阻。
“这里距离松花生命,不算直线距离,也只有三公里而已。”
文溯星身边突然响起了那个他不甚喜欢的声音,而周围的一切,则仿佛都放慢了一般,像是在二分之一倍速播放的视频。
文溯星瞥了一眼声音的来源,助祭又一次出现在了他的旁边,而文溯星冷哼一声“不用你提醒,我知道。”
助祭点点头“这种事实您当然知道,但是您为什么还驻足在这里,看着他们被围攻呢?”
文溯星没说话,叹了口气“你既然能够看到我的脑子里面的东西,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我不知道,因为您的脑子里,也是一片混沌,但凡有半分明澈的东西,我也不至于突然出现在您的身边,圣人。”
“我不是什么圣人。”
“我知道,圣人不过是您的代号而已,就像。。。”
“我劝你不要说灯塔也不是灯塔。”
“灯塔也不是灯塔。”
文溯星又叹了口气,扶额“我不懂你为什么这么热衷于这个没有一点意思的笑话。”
“这不是笑话,每一位使徒都会因为他们使徒的代称而迟疑,圣人未必是圣人,灯塔未必是灯塔,飞鸟也不是只有鸟类才能获取的使徒代号,”助祭沉默了片刻,看着文溯星右手提着的铁锹“正如献牲的那一夜我跟您说的,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选择权在您。”
文溯星沉默着点点头,没有说话。
“我可以帮您梳理一下您此时不想梳理的东西,”助祭绕着文溯星转起圈来“三公里,您如果全速跑过去的话,可能两分钟都用不到,然后从松花生命里面找到药物,理想一点的状态是今晚您直接就能回到坟地,稍微差一点明天白天您也可以走回去。与之相对的,这三个人,会死。”
“你确定他们会死?”
“是的,现在在您感知范围内,有一千三百位猎人,二百七十一只猎犬,目前无人机加上车上的那三个人,一共打出了九千六百发弹药,可是仅仅击杀一百四十九位猎人和六十二只猎犬。命中率的确高,但是击杀率,低得让人窒息。”
文溯星深吸一口气,呼了出去“如果我就这么走,我就是在拿他们三个的命,换许落琼和小鸠的命。”
“您没必要算数的,人命的重量不决定于数量,而决定于与您亲密与否,”助祭倚在墙边“如果您离开,这甚至算不上一次献牲,因为您并没有杀死他们去换取别人的性命,您只是离开了而已。”
文溯星沉默了片刻,他很快便明白了一件事情,明白了助祭所说的事情:
计算没有意义,因为那说到底无非是宽慰自己的说辞。如果他想要救这群人,他不需要理由,他不想救,也不需要理由。圣人有所为有所不为,选择权完全在于他自己。
“呵,”文溯星冷哼一声,摘下让他化作腐尸的兜帽,左手从包里摸出油漆罐,右手扛起铁锹,最终,还是说了一句宽慰自己的话语:
“费了我四盒盒饭,他们不能就这么死了。”
“我很高兴您得出了答案。”
一切,又开始流动,文溯星看着那周围的情况,冲进去怎么出来是个问题。他目光扫过街头,突然,发现了一辆光是车头就四米多高的油罐车。
二一五五事件发生的时候是午夜,他们现在所处的市中心车并不是很多,让一辆油罐车开过完全没有问题。文溯星三步并做一步跑到那油罐车边上,一把直接把车门扯了下来。
油罐车与许多新式车辆不同,并不需要什么指纹解锁虹膜解锁之类的幺蛾子,因而钥匙也仍留在车的仪表盘上。文溯星把钥匙拿了下来,插进钥匙孔,一拧。
引擎发出了狂野而低沉的轰鸣声,像是一头春天的野牛正在用蹄子刨着地面,准备一场决斗。
文溯星并不会开车,但是油门在哪,刹车在哪这类的基本知识他还是知道的,他放下手刹,一脚蹬在油门上。座下的野牛发出了怒吼,朝着人群一路碾压过去。
方鸿被那突如其来的引擎声吸引了目光,一眼便看到一辆油罐车朝他们开了过来。急忙高声喊道“无人机停火!小心不要击中油罐车!”
天上悬着的四架无人机几乎同时停止了射击,而方鸿显然把油罐车上的人当成了猎人,转头瞄准挡风玻璃,透过夜视镜,却发现驾驶位上坐着的,是文溯星。
巨大的油罐车直接碾过猎人的人群,文溯星一脚踩在刹车上,急停在皮卡旁边,对车斗上的三人喊道“上来!”
方鸿此时才明白什么情况,抓起旁边身材纤细的颜悦安朝车厢里面塞去,又拉了一把骆光“走!”
颜悦安看到文溯星的一瞬间便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如一条泥鳅一般直接钻进车厢之中。骆光微蹲在车前,方鸿一步踩在他肩上爬到车顶,而后骆光一个助跑冲向车边,抓住倒车镜悬在车的左侧。
“抓稳了!”文溯星按住旁边操作盘上的脱钩按钮,随后一脚闷在油门上,排气管喷出黑烟,一路碾过正前方的敞篷跑车,疾驰过去,而挂钩松开之后的油罐则留在了原地。
“无人机!开火!”
方鸿这样吼了一声,随后天空中又一次响起了机枪清脆的声音,随后,一声爆裂式的闷响,巨量的火光从身后照耀着卡车,气浪席卷过整条街道。
文溯星大笑起来,他不知为何,就是想笑,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理由。
光芒透过他脑后的玻璃照了过来,而他车前马上就要撞上的一个蹒跚的猎人抬头朝卡车望去,仿佛文溯星脑后有着一切宗教绘画中都存在的神圣光芒。半秒后,那猎人,被碾成碎肉。
角落里,一个提着提灯的人笑了起来。
“开卡车挥铁锹的圣人,还真是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