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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追悔

婚后第三天,重俊如愿成了七煞门的副门主。韦青衣特意办了一个盛大的仪式,因为重俊不仅是自己女婿,还是将来要接管七煞门的未来门主,帮中的那些护法、堂主,个个都猴精猴精的,哪能不明白这层意思,从此自是对重俊尽心尽力。

  重俊端坐着接受众人跪拜,心中却无一丝欣喜,这原本就是他贱卖自身的酬劳,如今终于到手,没什么值得高兴。洛盈却抑制不住兴奋,她仰望着自己的夫君,想起这几日来,他对自己的百般宠爱,一丝甜蜜从心底漾起,她打算把绮萱的死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而重俊也仿佛是忘了还有绮萱这个人一样,绝口再不提。

  三个月后,重俊带着洛盈返回京城。汾阳王娶了新王妃的事早就不胫而走,引得好事者纷纷来围观新王妃车辇。重俊骑着“追风”,抬眼望着自己那熟悉的府邸,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过去种种历历在目,旧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来到大门口,重俊下了马,亲自走到车辇边,扶着洛盈的手下车,她已有了身孕,一只手轻轻抚在肚子上,满脸都带着幸福的笑。“这就是我的府邸,今后你就是王府的女主人,”重俊轻轻说着,牵着洛盈的手正要走进王府。

  冷不防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宇文桓,你给我站住!”重俊讶异地回头,鼻子上却不偏不倚地挨了一下,鲜血登时流了下来。洛盈惊叫一声,不由对出手伤人者怒斥道:“你是什么人,敢当众打王爷?”

  廷训瞪着重俊,喝道:“你给我闪开,我不对女人动手。”洛盈正要发作,重俊却阻止了她,轻轻道:“你有了身孕,先进去歇息,我跟他的事,我自会处理。”洛盈满脸疑惑,但并没说话,只白了廷训一眼,转身进了门。

  重俊伸手抹了一把淌下的鼻血,冷冷地说:“此处不宜动手,要动手的随我走。”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处僻静的巷子里,相对而立,廷训满心的愤怒直冲头顶,吼道:“宇文桓,你说,你和萱儿究竟怎么了?好端端地你为何另娶他人?”重俊惨然一笑:“怎么,你很关心她?”廷训上前揪住他衣领,怒道:“对,我关心萱儿,我想知道她现在人在哪里!”

  重俊猛地甩开廷训,嘶声叫道:“她死了,死了,你明白吗?”廷训愣了愣,随即问道:“她,她怎么死的?”重俊一拳砸在墙上,鲜血顺着手指淌下,他却毫无知觉,只喃喃道:“她是我害死的,你来吧,无论你今天打我多少拳,我都绝不还手!”

  一拳又一拳落在重俊的脸颊和肚子上,每一下都裹挟着廷训的愤怒,挨打处火辣辣地疼,重俊却一声不吭,反而觉得畅快,他原本就该打,如今有人肯满足他这个愿望,他该感激他才是。

  廷训发泄着心中的愤怒,直到再也举不起拳头,他才靠在墙上,呼哧呼哧喘着气,脸上一片冰凉,伸手一抹,不知何时早泪流满面。闭上眼,萱儿的笑靥就出现在脑海里:待明年,就可以把菊花酒起出来了,假如我不能来,你记得自己喝!

  雨突如其来地飘下,这场早春的雨,淋湿了廷训和重俊的心,一个是悲痛欲绝,而另一个则心如死灰。两人身份相差悬殊,可对待绮萱的爱却一致。重俊一步一挨地回到王府,洛盈忙上前关切地询问,却发现他的脸上有些地方竟青肿着,不由大吃一惊,问道:“刚才那人是谁,你跟他动手了吗?”重俊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没事,你帮我拿些青盐来消肿,待会儿我还要进宫觐见。”

  啪----一掌重重拍在御案上,文襄帝宇文植手指着重俊,半晌说不出话来。重俊伏地叩拜,淡淡地说:“臣自知有罪,还请皇上责罚。”宇文植长叹一口气,道:“你的确该死,可是纵使杀了你又能挽回什么?朕只是奇怪,萱儿好好的怎么会坠崖,还是你对她做过什么?”

  重俊咬着唇半晌不语,末了道:“此事一言难尽,总之臣没能保护好萱儿,是臣的过错。”宇文植挥了挥手:“算了,萱儿是你的王妃,既然她福薄,朕也无话可说,朕稍后会下旨,册封韦氏为你的新王妃。”“谢皇上!”重俊再次叩拜,起身离去。

  离开了甘露殿,走不多远,冷不防去路被人阻拦,重俊一抬头,就见凝嫣正站在他面前。“参见贵妃娘娘。”重俊按礼数行礼,可是凝嫣却视而不见,只急切地望着他,问:“萱儿的事,是真的吗?”重俊默然半晌,才缓缓点了点头。

  “你跟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凝嫣紧紧握着胸口,泪水忍不住淌下来,哽咽道:“你可知,我只有萱儿这一个侄女,我待她如亲生女儿,可万没想到,她的命如此苦,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走了。”重俊冷冷地望着满脸悲痛的凝嫣,这是他曾经最爱也最恨的女人,此刻他对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甚至想:如果当初不是你执意要将萱儿嫁给我,我跟萱儿只不过是陌路人,后面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你说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贵妃娘娘如果没事,臣先告退了,”重俊一揖,转身要走,凝嫣忙道:“萱儿可有衣冠冢?”重俊嗯了一声。凝嫣叹了口气,说:“找机会你带我去拜祭一下,顺便给她烧点纸。”边说又忍不住掉泪。重俊欠了欠身子,告辞而去。

  挨到月上柳梢头时,韩澈如约而至,自从他跟抱月订了亲,两人隔三差五总要偷偷见一次面,在他的印象中,抱月是个开朗活泼而且好动的女子,脑子里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他从没见过她忧愁过,更不会像今晚这样哭得梨花带雨。

  “阿澈,我真没想到,萱儿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去了……”好容易哽咽地说出这句话后,抱月扁了扁嘴,哇一声哭出声来,哭声之大倒把韩澈吓了一跳,忙安慰道:“好了好了,别哭了,像你这么哭,迟早把狼招来。”

  抱月正觉得满心愁苦,听了韩澈这句话,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随即捶了他一拳,嗔道:“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有心思跟我开玩笑呢。”韩澈托起抱月的下颌,正色道:“我没开玩笑,谁叫你的哭声那么难听,我只喜欢听你笑。”

  抱月愣了愣,叹了口气:“我跟萱儿那么要好,她还跟我说,等我出嫁那天要来送我呢,没想到她竟出了这样的事……”韩澈接口道:“我悄悄问过王爷,可王爷对前王妃的死讯语焉不详,而且他这次竟离开府邸长达三月,我也不知道这段时间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据我所知,王爷其实也对前王妃的猝然离世很是悲痛,只不过他不表露出来罢了。”

  抱月撇了撇嘴,哼了几声,道:“他会悲痛?那才叫怪呢,萱儿出了事,他立刻又娶了一个,我看他沉浸在温柔乡里,才舍不得悲痛一下呢。”韩澈反驳说:“不可能吧,其实王爷是外冷心热,他其实很重感情的。”

  抱月不耐烦地说:“你是他的属下,你自然什么都向着他,我在王府待了那段日子,我就没觉得他对萱儿好过,而且,他们好像一直没有圆房,有时候萱儿竟都睡在我房里。”韩澈皱了皱眉头,叹息道:“你们女孩子怎么总是对别人的事那么上心呢?”

  “萱儿才不是别人呢,她是我最要好的姐妹,她若是过得不开心,我心里也不舒服。”抱月说着,眼珠转了转,盯着韩澈道:“阿澈,将来我们成亲了,你会待我好吗?”韩澈不假思索地回答:“那是自然。”“你会负我吗?”韩澈摇了摇头,他抓住抱月的手,放在他的胸口,沉声道:“我从未对女子表露过自己的真心,可是自从遇到你,一切就都不同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对我失望的。”

  抱月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双手环抱住韩澈的脖子,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虽然萱儿的猝然离世让她觉得心情极不好,但是韩澈的这几句话还是很令她满意。婚期在即,抱月必须收拾好心情,应对那一场繁琐的婚礼,她暗暗下定决心,今后她一定要比萱儿幸福,因为这恐怕也是萱儿的心愿。抱月站起身,拉着韩澈的手,道:“我们去买几只河灯吧,为萱儿祈福,也为我们祈福。”

  河灯顺水漂流,承载着放河灯的人的心愿,飘向未知的远方,抱月久久凝望着河灯,心中默念着祝福的话。

  一阵风吹来,抱月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她正想着今晚自己是不是穿少了点,却感到肩头一暖,回头去瞧,只见韩澈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你这样不冷吗?”抱月望着只穿了一件单衣的韩澈,真有点不明白,他的体质怎么那样好。韩澈微微笑道:“我过去跟着王爷四处征战,早就习惯了,倒是你,这么冷的天,还穿得那么少,真不怕生病啊!”

  抱月嗔道:“有你在旁边,我怕什么啊,如果我病了,你就照顾我,记住,我不痊愈你不准离开。”韩澈忍不住捏了捏抱月的鼻子,笑着打趣道:“莫非你就为了让我照顾你,所以才喜欢生病?”

  “你真没谱,谁喜欢生病啊,只是我若病了,你就能留在我身边,所以……生病也有点好处嘛。”抱月说着,脸不由红了。韩澈望着她含羞带怯的脸庞,心中蓦地升起了一丝温暖,有多久他没有见过如此真挚的情感了,又有多久,他只能把自己的全部感情都寄托在公事上,竟忘记了自己还能拥有这样一份爱,他不由忘情地搂住抱月……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同时醒悟过来,都对刚才忘情的行为感到羞耻,抱月下意识地给了他一记耳光,羞道:“你怎么可以这样?”韩澈不禁呐呐,嗫嚅了好一会儿才小声道:“对不起,我刚才……我……”他竟说不出话来。

  “今后……你不可以再这样对待……别的女子。”隔了好一会儿,抱月突然一字一顿地说:“只可以对我一个。”韩澈惊讶地盯着抱月,好一会儿才道:“好啊,你这个丫头,居然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抱月惊呼一声,提着裙裾快步跑开,韩澈不费吹灰之力追上她,使劲胳肢她,她笑得几乎瘫软,连连求饶,两人的欢声笑语划破了静谧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