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咒语
灰狼正享用着大餐，抛开了一个人的肚子啃食里边的内脏。
那个人的手指微微动弹，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声。
“他还活着吗？”愤恨的少年咬牙切齿。
“别管了，只是活尸。”淡漠的少年平静地说道：“他死了有一段时间了。”
大概是听到了响动，灰狼停止了进食，四处望了望，发现了站在门外的少年。
它呆愣了一会儿，没有幻影助阵，低鸣一声后，从窗口逃了出去。
“是他。现在，除了爷爷之外，所有村民都有下落了……”伯利克情绪有些低沉。很多他认识的叔叔阿姨，还有伙伴，都丢了性命。狼群通过幻影诱骗不少人打开了门，然后趁虚而入。
“我们几乎找遍了整个村子，爷爷到底到哪里去了？”
“……他似乎和科泊尔关系不错。”
“好，我们去墓园。”
他强压下悲伤，离开了这间房屋。
空荡荡的房屋中，只留下了一具不断抽搐的冰冷尸体。
在今天，皎洁的圆月之下，墓园的众亡灵并不安宁。有不速之客闯进了墓园，而伊文和伯利克也只是后来的访客罢了。
那位有丰功伟绩的佣兵，正背靠着乔克骑士的雕像，用另一只手和牙齿，在伤臂上缠上布条止血。
即使现在，他也紧握着长剑，蓄势待发，等待着对手的行动。他像是绷过头了强弓，既脆弱，又危险。
对手也没有冒然。
狼人也并非毫发无伤。它的背上挨了一剑，直穿前胸。不过看它的样子，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脏器，大约是从心肺上方穿了过去。
下一秒，狼人消失无踪，另一只狼人出现在了五米外的地方，同样的位置有同样的伤口。幻象现了又散，难辨真假。
而他们四周，只见薄雾弥漫，月影朦胧。雾中隐隐可见几匹狼尸，和几个不幸丧生的佣兵。
从佣兵的打扮来看，那个在治疗时不断叫嚣的佣兵也在其中。
“当心，应该还有一只狼人。”伯利克轻语。他们藏身于墓园的矮墙后，还没有被佣兵与狼人发现。
“我的看法不大一样。”在伊文看来，奥雷里斯的后人并不想惹祸。他如果不是死在了群狼口中，就是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
小旅馆中的人，和那些坚守在房屋中的人，可能就有伯利克曾看到的那个狼人。
除此之外，索姆恩复活的，只有奥雷里斯，也没有第二个狼人了。没人比伊文更清楚。
“相信我，我见过它，也听到过它的声音。”伯利克坚持己见。
“你可以谨慎一点，但别太过顾忌。”伊文知道现在不是试着说服谁的时候，他将目光投向了战场，“看起来那位霜峰城勇士的情况不太妙。”
“我去帮他！”
“等等，你得找准时机。现在不是个好时候，他会分神的。”
“那该怎么办？”
“我们得找个好地方，潜入墓园，让狼人大吃一惊……”伊文的目光望向了远方。
乔克骑士的雕像之前，罗摩格斯喘着粗气。
狼人本来就不好对付，加上那些虚虚实实的幻影，更令他难以招架。
不过他多少有了些经验。
幻影只是幻影，不能够碰触到任何实物。大多数幻影也只是在重复狼人的动作，现在的，或是过去的动作。他硬生生地记下了狼人的一举一动，几乎不会再被假象迷惑。
麻烦的是，狼人能够隐身。
罗摩格斯没有看向狼人，而是把精神集中在了双耳之上。对于隐身的对手，眼睛不值得信任，但狼人的幻象并不会误导耳朵。这也是他先杀掉了掠阵灰狼的原因之一，那些家伙太吵了。
他能够感觉到，狼人离他不远，伺机待发。
墓园静悄悄的，任何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但是，狼人的脚步就和灰狼一样，悄无声息。只有在它攻击的前一瞬，罗摩格斯才能捕捉到它的位置。
局面对他很不利。
“呼——”
如他所料，狼人进攻时带动的风声是掩藏不住的。
他勉力避开了这一次进攻，随后刺剑还击，他早有准备。只是他没想到，在不知不觉之中，狼人竟然已近在咫尺。
不出意料，这一剑落到了空处。
狼人也在提防着他，试探着他，刚才只是一次小小的尝试罢了。
罗摩格斯也想做一个小小的尝试：“让我们谈谈吧，狼人。我相信你并不想和我就这样僵持下去，你听得懂我说话吧？”
他跟着商人学了很多，当不能战胜对手时，适当的服软也许更有益处。
“如果你能够轻松地使用这种能力，在白天的时候你们必然会大获全胜，那只狼王也不可能被威格利先生杀死……让我猜猜，你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话音未落，风声又起，金铁相交，佣兵左臂上又多了两道伤口，不过他的剑上也多了几滴血。
“嘿，你开始着急了。我们着急的时候很容易犯错，这就是我们得经常去窑子的原因。”罗摩格斯笑了笑，他知道，这一次交锋自己占了不小的便宜。
他刺中了某个柔软的部分。凭他的经验，那大概是缺少骨骼保护的腹部。
狼人无视了他的讽刺。也许那野兽根本不懂得他在说些什么。
几滴血液从空气中滴落到地面。
罗摩格斯不肯放过这个机会，迈步前冲，跟着又是一刺。这一次，他的剑略有阻碍，但还是顺利地刺了进去。
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呜咽：“嗷呜……”
一匹灰狼自阴影中现身，佣兵的剑从它的胸膛穿过，令它奄奄一息。它的腹部还有一道清晰可见的伤口，流着鲜血。
身后，风声呼啸。
他收剑格挡，但一切都太晚了，狼牙咬进了他的右手。如果不是他的右手上绑着坚韧的皮革护甲，狼牙大概能轻松撕开他的血肉。
“呼哧——”
狼人将他压倒，热腾腾的鼻息扑在他的脸上，牙间的唾液滴落在他的脖颈间。
罗摩格斯艰难地摆动着手腕，才发现长剑已在方才脱手而出，落在了一旁。
在这时，他才目睹了从阴影中现身的狼人的真面目：
恐怖扭曲的面庞，犹如鲜血覆盖的眼眸，阴森恐怖的獠牙，就像是他见过的所有凶恶的野兽，不，比那些野兽更加凶恶！
他还想用左手做点什么，他的匕首藏在他的靴子里。
但狼人察觉到了佣兵的意图，死死按住了他的左手，然后用自己的身体压住了佣兵，让他动弹不得。
“受死吧，狼人！”稚嫩的声音从狼人身后传出。
这是一次完美的偷袭，但确实令人遗憾。
短剑本该顺利地刺入狼人的心脏，然后以骑士击杀狼人作为故事的结尾。
但是，做工不够精细，粗糙的短剑只将将刺入了狼人的厚皮，就再难深入。而小骑士将自己的体重压到剑上，也只是加快了这把短剑寿命的终结。
伯利克的剑，折断了。
吃痛的狼人松开了嘴，狠狠地在佣兵的脸上抓了一把，让佣兵痛苦不堪，短时间内无力再战。接着，它起身，转向了伯利克，露出凶狠的尖牙利齿。
伯利克的手因为刚才的偷袭，震得发麻，甚至拿不稳那把断剑。他只能强压下内心的恐惧，慢慢后退。他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逃出生天，在他的剧本中，故事应该结束了。
“伯利克，拿起那把剑！”伊文在远方大喊道。
这时，他才发现，他的脚边还有一柄长剑，那是罗摩格斯在被狼人偷袭后落下的。如果刚才，他选择了这一柄剑，也许一切都会不同，但他没想过那么多。
他拿起了那柄剑，虽然说可能太迟了一点。
狼人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它甚至没有使用幻影，只是俯身，四肢着地，然后狠狠地扑了过去。
伯利克举剑砍了过去，他砍中了！
但是，长剑卡在了狼人的骨骼之间，再难寸进，而狼口已至致命之处……
“伯利克！”伊文慌忙地跑了过去，愚蠢地试图阻止远处将要发生的死亡。
不不不，那个白痴！
他根本没有能力，只是玩了几年，然后大家都说他会使剑了，都说他会成为一个骑士了。那只是客套的话，只是奉承罢了！
他太过自信，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他杀了几只狼就欢欣鼓舞，但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真正的强敌……
我为什么这么愚蠢，要附和他，要让他去冒这个险？难道我也相信他是个骑士这种鬼话吗？
那是杀死了巫师的狼人，但伯利克什么都不是！
“咔——”狼口狠狠合上，传出脆响，那是咬断骨骼的声音。
不过，狼人没有咬断伯利克的脖子。
他咬在了一只长着白毛的手臂上。
伊文停下了脚步，神色复杂地看向战场中心。
另一只狼人，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