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大多数地少人多的城市一样,勋阳城商业发达,经济繁荣,可交通就一言难尽了。堵得要死不说,还没有富余的停车位。
没办法,韩铭只得在一家客店开了间房,把马儿拴在院中。
“娘子,考察期还没结束?刚才那伙计的眼神你也见到了,不像话呀。”
秦忆茹在心里偷笑,一本正经地摇头,“你不是不在乎的吗?”
“作为一个男人,多少还是要点脸的。”韩铭牵着小姑娘,在街上闲逛了起来。
“哦,那等会给你,最近表现不错,我决定给一两。”
“咦,那就多谢娘子了,我一定再接再厉。”
韩铭随意溜达着,哪人多就往哪里去。因为人多,就是现成的借口,才好手拉手。
秦忆茹低着头,耳朵都红了,任他带着自己到处走。
然而,随着一阵铜锣声响起,人群立马向街道两边四散,空出一条大道。
看着只剩自己还在路中间,韩铭急忙带小姑娘到墙角边站好。没多久,一队人马鸣锣开道,徐徐走来,场面甚是威风。
“小兄弟,外地来的吧?还好你反应够快,不然要吃板子的,再过来些。”
韩铭朝身边看去,一群上了年岁的大爷,招手让两人过去。他没想太多,和秦忆茹又退了几步,站到了人群里。
“多谢各位大伯,我们路过这里的,今天刚进城,这是?”
身旁的人纷纷摇头,让他不要说话,都拿眼神示意他看中间的四台软轿。
等这队人过去后,他们才放松警惕,对着韩铭说道:“小兄弟,以后看着这些人记得绕道走,轿子里面坐的是爵爷,千万别冒犯了。”
韩铭点头,“多谢各位告知。不过,我听说这里是当今皇上的封地啊,他们不怕?”
听见他说这个,众人打了个哈哈,借故走开了。只有开始出声的大爷还在,压低声音告诉他,“可别再说这话了,那人就是王府的,来头大着呢,得宠的紧。”
大爷只提醒了这一句,也向远处走去。临走前,还打手势让他们赶紧出城,着重指了指小姑娘。
看到这个架势,韩铭秒懂。毕竟,电视剧都演烂了。
秦忆茹一言不发,眼中少见的透出丝丝寒气。
“原来是他!”韩铭瞬间想了起来,接着他很严肃地问了一句,“要我去杀了他吗?”
“行哥,你?”秦忆茹吓了一跳,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韩铭没有再说什么,带她来到一家茶馆,要了个小包间。
“如果你点头,我今晚就可以送他去见阎王。”他再次说了一句。
秦忆茹拉了拉他的手臂,问道:“你知道?”
“猜到了一些吧,轿中之人姓季,是你父皇乳母的孙子,二等子爵。”韩铭给她倒了杯茶,轻声开口,“我还知道,他肯定在你小时候欺负过你,包括你母亲,对吗?”
“不可能,这种事连父皇都不知道。”秦忆茹简直就和听天书一样。
韩铭把茶杯放到她手上,看着她的眼睛,“你从来没有露出过刚才的样子,也极少恨一个人,就连想杀你之人,都不会在你心中留下痕迹。加上我在洪都看过很多关于你父皇的事,猜到这个并不难。”
“呵,连你都能猜到,可父皇却全然不知。回宫后,还给了他们爵位,真是讽刺。”
听着小姑娘带刺的话,韩铭这一次却没有接茬,只是在她手上拍了拍。疏不间亲,古今至理。
秦忆茹现在算是很了解他了,见他这副样子,就明白了其中隐含的意思。
她微微一愣,无声地的笑了,很是苦涩。
“是啊,他怎么会不知道呢,傻的一直是我自己。”
“其实你早就清楚了,否则,你会那么点大就跑出来?我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你,也错过了你前面的生活,可至少我来的不晚。”韩铭的神态很认真,“我不想看你一直沉浸在往事之中,若是这里让你不开心,我们早些离去便是。”
“如果你可以忍,那就让他们多活些日子,到时一并清算。不过,你要实在忍不了,现在杀了他也一样,只要那个老的在就成。”
秦忆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话题的跳跃度太大了。
她想了很久,才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行哥,你的意思是,他可能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不是可能,是一定。前面的事,我不好细说,但是有人一定会在这方面做文章,让这个爵爷求娶你的。”韩铭第一次展现出浓重的杀气。
小姑娘还是不明白,“这怎么可能呢,不说那个婚约,就是我的身份,也不会让我嫁给这样的人吧?”
韩铭带着森森寒气,语调低沉,“谁让人家祖母姓柳呢?”
“行哥,你什么时候关心这些的?”秦忆茹没有再纠缠这些,岔开了话题。
“你以为做驸马很简单吗?娘子,为夫可是做足了准备的。走了,到京城再说。”韩铭轻轻说了一句,拖着人朝客店走去。
此时,时间还早,两人又没了逛街的心情,就专挑一些小路行走。
“州判升堂啦,快去看啊。”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打破了小巷的宁静。
没有多久,陆续从各间房内出来了好些人,抓着衣服就朝一个地方猛跑。
韩铭也是觉得好笑,这都赶得上以前用现金发工资的场景了,就怕慢别人一步。
看到小姑娘那蠢蠢欲动的模样,他也是服气了。吃瓜,向来是打破阶级壁垒的利器啊。
“去瞧瞧。”
两人随着大部队,一路小跑,朝人流汇聚的地方前进。走到一半,韩铭进到了路边一家卖小零食的铺子。要吃瓜,没有瓜子、板凳可不像话。
没有细看,他要了一些蜜饯干果和瓜子点心,这让付钱的秦忆茹很是纳闷。
“行哥,你饿了吗?”
“等会你就知道了。没想到这个时候还真有瓜子吃,这波算是来对了。”
“你说这个呀,好像近几年才兴起的。”
“快走,晚了赶不上好位置。”
秦忆茹被他拉着,笑着和他一起跑。好在身上穿的是骑装,很适合现在。
明明是自己要去的,可行哥却这般积极。想到这些,她心里的天平,开始有些倾斜了。
等两人来到衙门,也是这人山人海的盛况吓一跳。这些人大白天都不工作的吗,这么有钱?
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韩铭大喊一声,“哎呀,我的钱袋掉了,有谁看到了吗?”
两人趁着众人低头愣神的间隙,闪转腾挪,抢占了有利地形。
他们靠在大门的柱子边,理了理身上的衣服,相视一笑。
秦忆茹小脸红扑扑的,额头带着细汗。她凑到韩铭跟前,笑着说道:“夫君,我是不是还要给你准备个钱袋装银子呀?”
“得了吧,还是搁怀里保险,就一两银子而已。”韩铭稍稍避开了些,这小姑娘。
“嗯哼,我怎么闻到了酸味了?”
“够了啊,你站里面来,马上就开始了。”
“哦。”
等这些围观群众找好位置后,十多名衙役分班而列,两名身穿青色官服的官员也进入大堂。
其中一人坐下大案下方,对着坐在公堂正中的那人拱手,“大人,可以开始了。”
韩铭看了看里面的布置后,大致猜到了两人的身份。于是他开始做起了解说员,“坐正堂的,是州判大人,而在下手位置的应该是勋阳县令。”
“行哥,你怎么知道那人是哪里的县令?”
“官服可以说明身份,而今天要宣判张顺的案子,属地的县令肯定要到场的。”
两人虽然是小声说的,但旁边还是有人听见了,纷纷点头同意,自发地往这边靠了过来,顿时挤得不行。
然而,对于有过春运经历的韩铭来说,这都是小问题,他只要护住小姑娘就好。
衙门并不是每日都断案的,因此要处理的案件很多,虽然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却让人看得津津有味。
难怪百姓乐意凑这个热闹,回去后可算有好长一段时间的谈资了。
州判明显是个断案老手,欺诈并用,加上大堂内的庄严气氛,心理素质不强的,很难顶得住。
短短时间,他就断了三个案子,有理有据,让人心服口服。这瓜,着实吃得舒服。
连续过了几个案子之后,一个有关银钱纠纷的案件,卡住了顺畅的审案流程。
案件的起因很简单,一名喝醉酒的书生,从酒肆出来后,不慎跌倒路边,被一人扶起。之后,书生发现自己的钱不见了,顿时怀疑起那个扶起他的人,从对方身上搜出了钱袋。
做好事的人,是本地的更夫。据他陈述,他是在刚开始打更的时候,看到几丈之外有一个钱袋,这才带着钱袋去扶人的。
本来嘛,钱找回来了,这种事一般都会不了了之的。可书生愣是要讨一个说法,不能平白受这污名,不然他做不了人。
这个案件显然更夫更有理,喝醉之人掉钱袋很正常,他的解释也合乎清理,大多人都站更夫一方。关键是,书生喝醉了,他的话没人信。
州判也觉得为这么点小事耽搁,实在不该。可现在闹成这样,不给个公正的说法,书生的名声就不好了,甚至科举都会有影响。
但就因为这件事影响下面的案件,吃瓜群众不开心了,都在小声抱怨书生不知礼数,别人帮他还帮错了?
眼看群情汹汹,书生头脑一热,就要拿头去撞墙,想来个以死明志。幸好被一名衙役大哥拦住,这才没出现恐怖的场景。
大家全部吓了一跳,不敢再妄下断言,不然晚上可是睡不着觉。
“行哥,你能看出来谁在说假话吗?”
“更夫吧,打更开始是戌时(19点)初,在十二月的这个时间,天已经全黑了,不可能看见几丈之外的钱袋。”
“可他手里有灯啊。”
“那就更看不清了。有个词叫灯下黑,指的是离灯光很近的地方,会有黑影。人眼受到火光的影响,更不可能看见几丈之外的小小钱袋。”
两人的对话比平时说话的声音要大一些,不然在人多口杂的时候听不清。没想到,人群突然安静了下来,就显得很响亮了。
州判抬头朝两人这边看了一眼,随即看到满头大汗的更夫,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