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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父亲大学期间的故事 19

  “当时我正在,唔,我想想。应该是在加米奇盆地里面游走。后来我在加米奇海湾坐船离开的,那个时候萨兰德人把我们的800士兵和6000多加米奇平民困在海滩边的一座要塞里。不久之后合约缔结了,萨兰德人回了加米奇堡,我就在那里坐船回杰尔喀拉了”,萨博马瑞恩跟我父亲谈论着自己当年的故事。

  他很少会告诉别人自己的军旅生涯,因为这些故事很容易就会追溯到他背叛自己同胞的历史上面去。所以他在自己的材料上写自己的从军生涯大多数着墨于后来的罗-萨战争,而对之前的独立战争,他只是简单的说自己“同情南方人民,加入了南方的手工业行会。”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年轻人似乎对自己的早年战争生涯很好奇,不过让他感到轻松的是我父亲只是对他在罗-萨战争时期的情况很感兴趣。

  “那是一段悲惨的岁月,先生”,父亲说。

  “是的”,马瑞恩把自己剥好的一个橙子递给我父亲:“吃吧。战争是最丑陋的东西,相信我。没有人愿意卷入战争。一旦战争开始,两边的人就都输了。但是就像我跟你说的那样,不管愿意不愿意,总会有人被卷入战争,因为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参战的理由。我亲眼看见过最温和的农夫因为自己的土地被焚毁而变成了最可怕的战士。我记得当先王的军队进攻这里的时候,在维鲁加周围有一些粮仓,一些农夫趁夜准备去烧掉他们,当这些人被抓住,吊死在粮仓周围示众的时候,你知道吗?没有吓退一个人,过不几天,更多的农夫带着火绒火镰跑来放火了。一些战争狂总是觉得战争是一小部分武士之间的简单的较量,直到他们挑起战争之后,人民在怒火里释放出了自己的力量的时候,这群人才发现自己是狂风里的一片枯叶,根本无法左右局势的发展。年轻人,我很喜欢你,你一定要有一个清醒的头脑,人的命运太脆弱了,很容易就会在大时代的漩涡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谢你,先生”,我的父亲憨笑道:“我可不敢去打仗。我只是会去保护弱者,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我没有太大的抱负的,我小的时候做过一些荒唐的事情,我当时就觉得应该收敛一些,不给别人添麻烦;后来我的一个女仆死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我死的,那之后我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去保护这些人。我的父亲是斯瓦迪亚的一个小领主,我以后如果接过他的担子,我想我应该去保护更多的人才是。”

  “人是一步步成长的,也是一点点变化的。有些道路看起来很平坦,但是你走着走着就发现走进死胡同里去的。你的抱负也会长大的,相信我。比如你现在只是想保护你的小女仆,你跟我说过你为了她追着一个强盗追了几十里。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你要保护的是成千上万的人,当这些人受到威胁的时候你要怎么办呢?不要觉得自己一辈子安安逸逸的就能度过了,很多时候,你根本不能决定自己的未来的,相信我,很多时候人生只是狂风里的一片枯叶。但是有一点你自己已经明白了,我很欣慰,那就是去保护弱者,做自己认为是对的事情。有了这种信念,我相信你不会变成一个残酷无情的人的”,萨博马瑞恩说。

  父亲感到话题有些沉重了,而且与自己的初衷有些偏离。于是他开始继续自己一开始的问题:“是的,先生,我会谨慎的。还有一点就是我看小姐的年龄大概跟我差不多吧,那样说来当战争快要结束的时候,小姐就已经出生了吧,她当时在您的身边吗?”

  由于一开始就有心观察马瑞恩的举动,这个时候父亲迅速的从马瑞恩的眉头上捕捉到了一丝为难。马瑞恩搓了搓自己的手指,抹了抹自己的下嘴唇,每当他焦虑的时候就会做这个动作。

  “是的,当时小葵已经出生了。我一直带着他。当加米奇湾解围后我就带着她从那里登船离开的。这之前我都在山里面”,马瑞恩一字一字的斟酌着说。

  “您知道一个叫做磨坊山的地方吗?”父亲慎重的问,这个地方是加西亚告诉他收养到艾德琳的地方,“就是阿美拉森林里面,在阿美拉山脉的南麓。”

  萨博马瑞恩对于自己的女儿有时会显得很迟钝,那是因为在他心里小葵还是一个一团孩气的小可爱,他从没有想过小葵已经有了幽幽深深的不可捉摸的女儿家心思了。但是,萨博马瑞恩毕竟有过十多年的军旅生涯,经历过两次战争,在战后,由于他工作的保密性,又让他对陌生人的警惕性很高。当我父亲接连问及与小葵身世相关的时间和地点后,马瑞恩马上断定,我父亲是有备而来。

  小葵先在一边的房子里面乒乒乓乓的玩一个小皮球,这是皮匠用上过油的兔子皮裹着麦粒缝制成的时髦的玩具。这个时候马瑞恩注意到小葵的房间那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声音了。马瑞恩叫了一句:“小葵?你在那里吗?”

  没有声音。

  马瑞恩微微的笑了笑,大声的说了一句让父亲莫名其妙的话:“这样啊,既然你有要务在身,你就先走吧。下次来就是”。当父亲正在努力的辨别这是不是逐客令的时候,刚才躲在门后面听墙根的小葵突然从门口闪了出来:“你这就走?!这么快?!”

  有些激动的小葵看见马瑞恩高深莫测的表情后,马上知道自己上当了。她尴尬的说:“我```我刚才靠在门边睡着了,那个``一醒来就听说这小子要走来着”

  马瑞恩说:“哦,他又不走了。说是记错日期了,明天才有事情,是吗?”

  父亲看出来了刚才马瑞恩在诈小葵,这个时候自然是让自己就坡下驴。于是他一拍脑门:“是的是的,我明天要陪哥布林老师去找医生治他的脚。”

  小葵无可奈何的说:“你们俩``````,喂,难道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听吗?我已经加装很开心的在旁边玩了半天皮球了,让我听听你的故事吧,爸爸。”

  “现在不是我的故事了,小葵”,马瑞恩说:“有些事情可能现在不应该告诉你。因为我不知道这件事情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这样吧,晚上我将跟你说明我和小阿卡迪奥交流的一切好吗?”

  小葵嘟着嘴,满脸的不乐意。但是拗不过马瑞恩,她知道,马瑞恩下定决心后事很难改变他的。马瑞恩的定力极强,一旦认真起来对所有人包括小葵都极其苛刻。

  马瑞恩告诉过小葵,狙击弩手在战场上必须懂得判断,因为弩手虽然可以选择什么时候开始第一次攻击,但是这次攻击之后,弩手就会暴露,他将不得不面对数十上百人的搜索。马瑞恩曾在菲德纳山口的树林里面狙击过一支运粮队,马瑞恩看见这支队伍有两个骑士,一个胖墩墩的中年人和一个长的很英俊的年轻人,他在早上就接到了农夫的报告:有一支北军粮队将通过一片菲德纳那茂密的树林。马瑞恩站在蚊虫乱飞的树丛里一动不动,安静的等待着粮队的到达,马瑞恩的战友散布在周围,张开了死亡之网。

  当那两个人路过他的时候,他站在离他们不到20米的地方,安静的像是一尊雕像。他甚至能听那个老骑士乐呵呵的念叨,就像是在听一位兄长的絮语。马瑞恩僵立在那里,没有一丝动作和表情,但是他心中却已经翻墙蹈海了,“苏诺腔!这个中年男人是苏诺人!”

  马瑞恩模模糊糊的听见他说:“```我要写一本自传```”。

  马瑞恩失手了,这是很少发生的事情,每次马瑞恩都会站在这么近的距离一箭射穿目标的脑袋,然后逃之夭夭。但是这次马瑞恩没有动静,马瑞恩无法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厌恶去扣动弩机。马瑞恩的伙伴等着他的信号,但是马瑞恩毫无动作。终于,一个马瑞恩的战友按赖不住,首先扣动了弩机,在下一秒,一枝小拇指粗的弩箭直直的扎在了刚才那个男人的肚子上。粮队混乱了,马瑞恩冷冷的看着斯瓦迪亚人竭斯底里的吼叫。当斯瓦迪亚士兵咒骂着用长矛和短剑胡乱的拨开草丛,搜寻着走到马瑞恩刚才站立的地方的时候,马瑞恩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在小葵十岁的时候,马瑞恩开始训练小葵。他告诉小葵,面对危险,自身的弱小并不可怕,只要懂得冷静运用智慧,即使孱弱的体力也能爆发出巨大的力量。他让小葵举着一架普通的弩机,将它端平。小葵端起这架弩机不到两分钟就感到胳膊酸痛难耐,然后就把胳膊垂了下来。马瑞恩摇了摇头,让小葵多坚持一会。“冷静,绝对的冷静。你要感到这架弩机是你身体的一部分”,小葵累的眼泪直流,但是马瑞恩告诉小葵,“你以后会从这种练习里获益无穷。一定要咬牙坚持”。

  在最开始的两年里,他只是让小葵保持这种近乎严酷的静立。直到小葵能够举着一架弩机几乎纹丝不动的站立半个小时之后,马瑞恩给了小葵一架轻弩,让小葵觉着试试。小葵说:“这架很轻,我几乎没有感觉”

  马瑞恩告诉她,“上一架弩机的力量比这一架大一倍,但是在三十步以内,两架弩的威力并没有明显区别,‘欲乎其上,得乎其中’,我想你以后将能游刃有余的驾驭这架弩机了,这是我亲手为你做的。轻巧但是高效。希望你能好好的使用它,希望你的目标永远只是草人。”

  那之后,她给小葵找来了一个舞蹈老师和一个击剑老师,希望小葵通过学习来增加她的肌肉灵活度以及身体协调能力。小葵的平衡性极强,这让她的老师很诧异,马瑞恩知道,这是小葵两年以来的严格练习带来的。小葵从这种严格的练习里面学会了近乎极端的冷静,所以她在需要的时候能在父亲的面前把自己的内心隐藏的一丝不露。但是,这种长久的练习让小葵变得越来越无法与同龄人相适应了,换句话说,小葵过早的就拥有了成年的那种理性了。

  小葵终于满脸不快的走了。马瑞恩看着自己的女儿气鼓鼓的离开,知道她会一个人找个地方闷闷的坐着。葵花盛开的时候,小葵经常就躲在那里面不愿意出来,很多时候小葵其实在里面孤独的哭泣,但是马瑞恩不知道。马瑞恩很少会把自己的女儿逼到这一步,或者不如说小葵很少会让自己被逼到这一步。她知道自己无法左右自己的父亲的决定的时候,往往会去主动的接受。这是她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虽然她自己内心充满了感性的冲动,但是训练得来的理性去告诉她,接受一切反而会让自己少遭遇一些麻烦。

  父亲知道马瑞恩在等着小葵离开,他默默的等着马瑞恩的询问。

  这种沉默持续了几分钟,马瑞恩终于回过头来:“小阿卡迪奥先生,你能告诉我你到底准备说什么吗?”

  在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父亲回来了。这个时候加西亚正在他的书房里面咕咕叨叨的抱怨着哥布林和莱特,这两个人在他的一副地图上圈圈叉叉的做了一堆记号,上面还写了一些预计到达时间,搜索目标之类的标注。

  “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加西亚这样念叨着。不过其实加西亚挺喜欢这个哥布林,他平时接触到了下级都是一些没有主见的家伙,这些人往往会反复的琢磨他说的每一句话,这让他不快。刚开始过上这种被奉承的生活时,他感到了一种成就感,但在后来就只感到了空虚。那些巴结他的人越来越难得讨他欢喜了,这些人觉得加西亚的口味太刁钻了,其实这是因为加西亚对他们本身很厌恶,那么不论他们做的多么体贴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虎头虎脑的哥布林给他带来了很新鲜的感觉,这感觉就像是他还是下级军官的时候接触到那些心直口快的战友的时候的感觉。说实话,感觉挺棒的。

  “狗东西哥布林,居然在我的地图上算比例尺,不过算得倒是蛮准的,1000比1,哈哈,这家伙倒是个天才,不愧是靠搞天文起家的”,加西亚看着自己的地图本说。这是阿美拉堡的地图,当他微笑着看着哥布林画的鬼画符的时候,不经意的看了地图的右下端,一瞬间,他的微笑消失了,那个地方写着几个字,加米奇堡。

  “十几年了,将军的灵魂还在等着援军,没有得到安息吧”。

  至今被萨兰德人占领的加米奇是加西亚心中永远的痛,人们传说,加米奇堡每到晚上,就会闹鬼,人们会听到一个男人的怒吼:“加米奇不要放弃希望!”“援军会来的!”

  加西亚知道这是人们怀念加米奇将军所编出的神话故事,但是这故事却让他心痛,加米奇至今没有收复。他记得将军的传令官对转达过期望:“你的前途是星辰大海”。这种期待让加西亚在无数的夜晚难以入睡。

  加西亚将军眯着眼睛,揉了揉自己的眼窝。这时候,他听见脚步声响了起来。

  不一会管家告诉他,阿卡迪奥少爷回来了。加西亚点了点头,“问他吃完饭没,没吃就安排他去简单的吃一点,如果吃了就让他直接过来吧。我有事要问他,让他尽快过来。”

  “呃,大人,现在不是你要不要问他问题了。他带回来了一个男人,这个人说有问题要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