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稀客稀客!”
刘铨带着一众下属,穿过正堂走了出来,他一身便服,属下却个个顶盔带甲,显然是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见张骏面色铁青的立在那里,刘铨满面笑容,拱了拱手道:“少将军,您怎么有空来敝处?”
扫了一眼倒在院中的射雕手,刘铨依然神色如常,笑道:“定然是那粗坯冒犯了您,杀了也就杀了,若是您还没消气,不如移步,本使罚酒三杯,和少将军痛饮,何如?”
张骏太了抬眼皮,修长的睫毛不住地颤抖,声音低沉而又嘶哑:“他们便是你掳来的城中百姓吧?”
“为什么要吃人!”
“吃人?”刘铨故作惊讶地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少将军,我从来不吃人。”他用手一指院中陈列的尸体,笑道:“他们不是人,是菜,或者说两脚羊,嗨,其实都一样。”
说着,他走到那还没死透的男子身前,抽出随身携带的短刃,从那男子的腮部片下一片薄薄的肉来,用刀尖挑着,深入到滚沸的锅里,几上几下之后,一口送入嘴里咽下,长长地舒了口气,满足地道:“腮部的肉最有嚼劲,不能煮的太大,半熟最是得当。”
“呕······”终于,有两名护军再也忍耐不住,退到墙角吐了起来。
刘铨仿佛完全不在意张骏和一众护军的脸色,自顾自地道:“当年俺跟着皇帝,什么肉没吃过,单说这汉人的肉,从王公大臣到平民百姓,从老人到稚童,不论男女,各有各的味道,还真是怀念得紧呐······”
说罢,他更加肆无忌惮,竟走上前拍了拍张骏的肩膀,道:“少将军,吃几个人而已,您不会在意吧,说起来,凉州的人肉,俺可是第一次品尝,果然不同凡响!”
说罢,刘铨得意地大笑几声,走到锅前,搅了起来。一时间锅内肢体翻滚,甚至有整个的幼童尸体,浮到锅边。
张骏自始至终都没动,他觉得自己的腿很重,手很重,全身都很重,仿佛是要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方才射杀敌人,他在心里仍有不畅,即便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可杀人对他而言终究还是有些负罪感。
但如今,他胸中的大石早已被怒气冲飞,只恨自己杀的不够爽快。
前世读史,自然是知道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时期,胡虏食人肉,喝人血,甚至将汉人的肉制成各色食品售卖于街市。可白字黑字引入眼帘,终究比不得亲临现场来的真实。
什么是地狱?
这里就是!
当刘铨理直气壮又注重品味的涮人肉时,一股暴躁的气从灵魂深处迸了出来,冲破头颅,冲破身躯。以至于很多年以后,他会想起这一刻,都觉得自己当时似乎疯了。
疯?
不,想要结束这个疯狂的时代,疯是远远不够的,他要比疯子还疯狂!
“杀······”
张骏想要大吼一声,没想到却憋在了喉咙里,以至于近似于沙哑的嘶吼。
“杀······”他又用力喊了一声,整个人都颤栗起来。声音透过胸腔,大石叶举着狼牙棒,呆道:“少将军,您说啥嘞?”
“杀!”
“杀!”
“杀!”
“杀!”
“给我杀!”
张骏终于喊了出来,他颤抖着抽出了长刀,一步步走向刘铨。
轰!
仿佛是一点火星引爆了所有人的胸膛,将主下令,早就按耐不住怒火的护军和部曲们也纷纷抽出兵器,嚎叫着冲了上去。
匈奴人自然毫不畏惧,迎上去战成一团!一时间,兵器相撞的叮当声、锐器入体而过的惨叫声、以及负伤的呻吟声,在这个小小的前院里不绝于耳。
不过,此时的张骏提刀而行,他的世界里是静默的,似乎完全屏蔽了外界的一切,他的眼里只有眼前的这个人——匈奴汉国的使节。
“少将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就不怕我大汉灭了你凉州么?”刘铨依然不惧,脸色狰狞,语气森然。
张骏停也未停,他大踏步上前,手中长刀自下而上一扬,当的一声便撩飞了刘铨手中的短刃,又左右劈砍,结束了两个欲要前来阻挠的匈奴人的性命。
终于,他走到了刘铨身前。
短暂的沉默,张骏缓缓抬起手。
“你······你要做什么?”刘铨终于有了点慌乱,可还是故作镇定。“我是大汉皇帝的亲侄子,你敢杀我?”
张骏面部微微抽搐,仿佛每一寸肌肉都在充血抖动。“你这猪生狗养的杂种,披了一张人皮,真是畜生不如,今日,吾便让你知道,死字怎么写!”
他怒眼圆睁,发狂般地吼道:“吃了我汉人的,就给我吐出来······”
说罢,长刀向前一送,就捅进了刘铨的胸口。
刘铨睁圆了眼睛,痛呼一声倒地,身体弓在一起,乌黑色的血液从口中喷涌而出。
张骏抽出刀,划开了刘铨的衣裳,对准胃部,一下便剖成两半。只见里面花花绿绿,还有不少食物残留。
片刻,他从刘铨的胃里挑出了一片肉,递到刘铨眼前,正是他方才咽下的那一块。
刘铨的视线已经模糊,本来大量失血已经让他开始慢慢休克,但胸膛分作两半的剧痛却又让他清醒了许多。冷风肆无忌惮地灌进了身体,他看着眼前刀锋上的肉,露出狰狞的笑意······
“咳咳······“带血的飞沫喷出。”黄口小儿,早晚······早晚你也是我家皇帝桌上的一盘肉”
“哈哈······咳咳······”
“哈哈······”
刘铨不知是回光返照,还是穷凶极恶到了极点,竟然微微抬起头,想再去把那片肉吃掉!
“噗”张骏哪里还能再容他挑衅,手中一进,刀从口入,贯脑而出,结束这个让他厌恶的生命。
“吃了我汉人的,你家皇帝也要给我吐出来。”
他低声说了句,冷静地抽出长刀,轻轻一甩,红的、白的洒了一地。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林苑沉寂下来,护军依次撤出,除了几人受伤,无一人阵亡,而张骏,还站在那里低头不语。没人敢上前打扰,就连一向神经粗大的大石叶也绕着自己的主公。
他的眼神很吓人,似修罗,似恶鬼,就连见惯了生死的护军老卒,也不禁退避远走!
远方,宫城内,大灯巨烛忽然亮起,照亮了一方夜空。
张茂被内侍匆匆叫起,只见姑臧令辛岩连滚带爬的奔了进来,匍匐在地,哭腔大喊道:“大将军,祸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