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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论书打擂

丁婉找到了母亲,母亲说天色太晚,决定在梵天寺留宿一晚,明日清晨再回。

  第二天清晨,蜀郡太守丁谦带着丁福、丁安等四个仆从来到梵天寺接夫人小姐。代掌门(空闻)亲自到寺外相迎。双方一阵客套寒暄之后,便进入梵天议事堂奉茶。空字辈长老悉数到场。

  丁谦一身深青色圆领袍,未戴官帽,右手拿着一把蜀地特有的乌木折扇,左臂挂着一串紫檀佛珠,和空闻并坐在三尺来高的台阶上的一把太师椅上。

  空闻亲自奉茶,看他娴熟的手法便知他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太守光临寒寺,我梵天荣幸之至,蓬荜生辉啊!”空闻拿出一个黑色的茶杯,釉质细腻,光艳照人,空闻中指轻轻一弹,金声玉韵。他满上一杯嫰黄的茶水道:“这是敝寺凤凰山顶御茶树上刚采的新茶,叫‘凤凰心’,请太守品尝!”

  丁谦接过茶杯,端详良久,点头称美,然后轻轻抿上一口,赞叹道:“不愧为千年古刹,好杯,妙茶啊!”

  “太守谬赞了!”空闻双手微微摆动,显得不好意思一样。

  “方丈不必过谦,我在楚郡时就听说梵天寺是我夏国第一佛堂,千年古刹,人文风流,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啦!庙宇依山而建,亭台临水而筑,雕塑壁画,举目皆是,深谙天机造化,契合五行之变,真想辞官为僧,隐居梵天啦!”丁谦一捋胡须,赞叹道。

  “唉!先祖道一创下这一片大好基业,可是我等后辈无能啊,纵使兢兢业业,勤修佛法,努力习武,也未能让梵天再现昔日辉煌,今日竟然衰败凋零,退出九大豪门,我等无能,愧对先祖啊!”空闻面现难堪的神色。

  “诶,方丈切不可妄自菲薄,所谓打江山容易,守成困难啊,中兴事业还需天时、地利、人和,并非人力可以全部做到啊!”丁谦押了一口茶缓缓说道。

  “阿弥陀佛,谢谢刺史大人宽宥谅解,我梵天一门感激不尽。”空闻道。

  “去年地震,梵天可有损失?”丁谦继续问道。

  “佛主保佑,一切名胜古迹安然无恙,只是我寺轩辕洞、否极堂发生地陷,掌门空相、弟子慧明下落不明,估计已经遇难了。”空闻眼中流露出悲戚的神色。

  “听说轩辕洞是梵天禁地,内藏绝世神功和伏魔捉妖阵法,没想到贵派掌门竟然在哪里遇难,可否带我到地陷之地一看究竟?”丁谦道。

  “太守谕令,岂敢不遵,太守请。”空闻起立躬身,请丁谦前往。

  来到轩辕洞,那里已经是十丈见方的一个洞,深不可测。丁谦找了一块小石头扔了下去,可一直没有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太守大吃一惊,暗忖:“这个洞,莫非通道了地的深渊,恐怕有妖魔邪祟也为未可知,如果人掉进去,那绝无生还的可能啊!”于是令梵天尽快设置围栏,确保僧侣香客安全,然后和众人匆匆离开。

  不走回头路,返程途中丁谦忽然发现一座二层小竹楼,甚是清幽,欲前往。空闻道:“这楼上都是些破旧字画,久无人住,也没人打扫,不去也罢!”

  一听字画,太守欣喜万分,执意要去,众僧不敢违拗,只得陪同前往。

  小竹楼东临桃花潭,南接轩辕洞,整个小楼全由竹子做成,无一金一木,屋内一干物品皆为竹制,竹案、竹椅、竹几、竹帘、竹筒、竹杯、竹碗等等。屋内挂竹板画两幅:劲风图、竹节图,七体书法环墙而挂,而内容只是一个“节”字,字体厚重朴拙,力挺万钧,毫无妍媚之态。

  丁谦感叹道:“哈哈哈哈,没想到,我蜀郡还有这么优雅的地方,还有如此神乎其技的书法!和王逸少兰亭集序不相上下,一秀一拙,可称双璧!”

  回过头来,问空闻等僧此楼何人所建?此‘节’字何人所书?

  众人语塞,面面相觑,竟然无人知晓。

  “此楼乃我梵天开山始祖道一长老所建,竹楼书画都是师祖亲笔真迹。”不知何时周乃正已站在竹楼之外。

  “小兄弟,倒是博闻广识啊!”丁谦循声望去,一个英俊少年正站在门外。

  “这是我门下俗家弟子杨慧心,刚才惊扰了太守,慧心,还不快快过来拜见大人!”周乃正解了围,气氛顿时活跃了许多,空闻脸色也有了几丝笑意。

  周乃正正欲下跪施礼,丁谦赶忙拦住道:“这里没有太守刺史,只有一个书画喜好者丁谦。所谓学无长幼,达者为师,小兄弟,你可愿收我这个劣徒否?”

  乃正暗忖:“岳父大人一会和我称兄道弟,一会又要拜我为师,岂不乱了辈分?管他的,小便宜也先捡着,不信以后婉儿还会拿我问罪。”竟然一时暗喜不已,忘了太守正在等候自己的回答。

  空闻咳嗽一声,乃正才缓过神来,赶忙道:“小生岂敢,小生岂敢……”

  太守众僧呵呵直笑。

  丁谦又道:“小兄弟,我偶得一书法,你帮我鉴赏奖赏,可好?”说完,打开折扇,原来是王右军兰亭序。

  乃正眼前一亮,大赞其形神之美。

  乃正问道:“小生素闻右军兰亭天下第一,是书写在蚕茧纸的卷轴之上,大人怎么会有这折扇兰亭,可观其气韵,确实逸少真迹!”

  “呵呵,小兄弟好见识,兰亭一出,天下相争,如今也是下落不明。右军与我先祖是世交,曾手写兰亭扇面相赠。”丁谦看着眼前的年轻人,一脸微笑,点头赞许。

  丁谦笑问:“小兄弟,你看右军书法和令师祖竹楼书法相比,孰优孰劣?”

  这一问,众人均惊出一身冷汗,若说师祖的好,必然太守不悦,若说右军的好,又显得卑躬屈膝,谄媚领导。

  乃正道:“小生能在此见到书圣神品,大饱眼福,生平无憾了!右军书法千变万化,万千风韵,游龙惊凤,天下第一。而师祖“竹”字,力挺万钧,朴拙自然,高风亮节,万人敬仰,也可谓为天下第一”

  “那谁更胜一筹呢?”太守续问。

  “右军,书法领袖,技法第一;师祖,除魔卫道,节操第一!”慧心道。

  众人点头示意,哈哈大笑。

  太守道:“再过数月,等忙完武林大会,家翁七十寿辰,贵派可一定赏脸哦,方丈,别忘了让小兄弟一起来哟!他是我的忘年交!哈哈哈哈!”

  确实,全国武林大会因夏国地震延迟举行,而梵天寺退出九大豪门,只能参加夏国武林第二梯队,也就是中小门派的比试。

  ……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昔日风光无限,毕竟曾经地位尊崇,在二级梯队,梵天寺可谓鹤立鸡群,出尽风头。连战连捷,直下十七城,再胜一场,只需一场,梵天就可点燃重回豪门的希望之光。

  而这希望的星火需要乃正去点燃……

  第二梯队的决赛场依然设在梵天寺。

  ……

  比武场主擂台异常热闹,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桃花潭畔,虽已无绿肥红瘦,人面桃花。凤凰上却已是漫山红遍,层林尽染,好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色。碧天云细,晴空鹤翔,诗意无边,给人一种秋日胜春朝之感。

  太守丁谦亲临现场,坐在比武台下,满面春风,和空闻谈笑风生。的确,这两天梵天寺比得太好了,非但坎、离、艮、兑,场场得胜,而且武技武德均受到其他门派一致赞誉,空闻看在眼里,喜在心中。丁谦喜欢慧心,又仰慕道一佛学艺术,爱屋及乌,因而梵天每次得胜,丁谦都喜上眉梢、抚掌大笑,连连叫好。陪同父亲观赛的丁婉更是芳心大悦,想到乃正那俊俏的模样,精绝的琴技,超然的情操,她的心中像装进了一只小白兔,砰砰直跳,不知不觉,一丝红霞飞上粉面。

  ……

  “余杭振武堂兑子派弟子期梓隐请各位前辈指点!”

  还未说完,台下遍哄堂大笑,有的甚至前俯后仰,捶胸顿足,不能自已……

  “天下还有这样的名字……”

  “人家一定是艺高人胆大,不然敢取这么霸气的名字,哈哈……哈哈……”

  “小子,你妻子淫都一点不计较,胸怀可是宽广的啊……”

  “莫要比了,莫要比了……我都快笑死了,你小子还不快快回去,说不定你妻子正和别人大练淫功呢!哈哈哈哈……”

  期梓隐的脸由白到红,由红到青,由青到紫,一脸尴尬,怒不可遏。

  “非也,非也,期兄好名字呀!真是音同字不同,气死糊涂虫啊,乃正摇头晃脑的走上擂台。作为兑级弟子,他要参加和期梓隐比赛。

  “小子,你也敢奚落于我?找死!”期梓隐再也忍不住了。

  “期兄休要迁怒小弟,是他们在讥笑讽刺,小弟为你说话,怎可不分青红皂白,责难小弟?”

  “那你说说,我名字好在何处,说得出来还自罢了,说不出来,必让你付出代价!”期梓隐余怒未消。

  “期兄啊,这期姓倒真是尊贵姓氏,源于己姓,出自黄帝轩辕氏第三代裔孙少昊,乃皇族血统乎?,梓乃名贵乔木,后隐喻故乡,代指凤后,尤其隐字好,帝王天后之格藏于庙堂气宇之中,日后何愁不飞黄腾达,期兄,你说你这名字好不啊!期兄只要不妄自菲薄,记得自己是期梓隐而绝不是他们口中的‘妻子淫’就好了!”乃正忍俊不禁,居然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期梓隐本已被乃正夸得飘飘欲仙,最后一句又让他扎扎实实的摔在地上,本已平息的怒火又燃烧了起来,而且越烧越旺。

  “小子,你还敢笑!我看你是嫌活得太长了。”,说完拳头咯吱乱响,几乎欲要扑向前去向,捶扁慧心。

  “好了,好了,不要做口舌之争了,比赛开始。”说完敲响了擂台中央的大锣。

  周乃正加入梵天世以来,半天武艺也没有练过。他每天游山玩水,探古访幽,陪香客们琴棋书画,解惑心声,自己倒混得一个“梵天一景”的美誉,可武功却无丝毫长进。不!应该是丝毫没有。所以,比武一开始,乃正就进入了法定挨揍的程序。

  此时的期梓隐已是忍无可忍,带着满腔的怒火,驾着犀利的拳风,恶狠狠地向乃正扑来。乃正见来者不善,赶忙向前解释道:“期兄,所谓君子动口不动……”那“手”字还没有发出声来,一记长拳已和乃正的俊俏脸蛋来了个亲密接触,并猛烈撞击,瞬间发出“噗——”一声巨响。

  “哎哟哟——哎哟哟——疼死我了!”乃正手捂着脸蛋,一脸无奈,蹲在地上,痛苦不已。

  “看你小子牙尖嘴利,原来是个怂包软蛋!”期梓隐悻悻地说。

  未几,周乃正痛苦地站了起来,他拍了拍身上的尘灰对他期梓隐说:“期兄,你不地道呀!擂台比武,应该有礼有节,所谓先礼后兵,我还没有自报师门,你就一记冷拳将我打中,这算哪门子的比武规矩,不过也好刚才我无意取笑于你,那一拳,就是当我给你赔罪了,现在扯平了。”

  “这小子油腔滑调,武功低微,我先打一拳占他便宜,若传出去会为江湖所不齿。”期梓隐暗忖。

  于是喝道:“谁占你小子便宜?你也打我一拳,算是扯平,然后再比试不迟,来吧,小子。”说完双手背后,双手微闭,站在台上。

  “非也,非也!君子坦荡荡,怀恨报复岂是大丈夫所为!再说我还你一拳,那“妻子淫”不就白叫了吗?倒是又占了兄弟便宜,不可,不可,不可也!”

  一听“”妻子淫”三字,期梓隐怒火又一次被点燃,并熊熊燃烧起来,哪还管什么三七二十一,运足全身功力,施出全身所为,一套组合拳卷向乃正。只听得劈劈——啪啪——叮咚叮咚——一叮咚——叮咚——一阵乱响,乃正的额头、脸庞、胸膛已多处中拳。

  “周乃正——周乃正——!”见乃正被揍的得鼻青脸肿,丁婉已经花容失色,惊呼而出。

  “你在叫谁?”丁谦不解地问。

  丁婉粉面桃花,猛然惊醒,慌不择言道:“我在说——揍一顿!揍一顿!”

  一阵疾风骤雨般得得乱拳之后,周乃正已是东倒西歪,摇摇欲坠,他强忍着站在擂台之上,等待着下一轮更加猛烈的攻击。

  ……

  空闻暗忖:“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让慧心取胜的吗?为了这一场比赛,我可是花了血本的!”于是他瞟了一眼余杭振武堂主耿彪,这耿彪正豹眼圆瞪,怒目虎视着擂台,似乎他也对这场比赛失去了掌控。

  “耿堂主,你派弟子果然勇武不凡啦!”空闻阴阳怪气地说。

  “比赛不是还未结束吗?等着,等着。”这耿彪头上惊出了一头虚汗。

  “咳——咳——”耿彪使足全身力气咳了两声。可台上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咳——咳——咳——咳——”再咳了四声,耿彪都有点气喘吁吁了,可台上期梓隐似乎并没有听到,更加猛烈怒火夹着拳风再度袭来。

  此时的乃正除了挨打已经无计可施,他静立擂台,等待着又一轮狂虐。

  “扑哧——”又一击重拳,乃正鼻梁正着,鼻血四溅……

  “刺啦——”眼际眉梢再中一拳,乃正偏偏倒倒,终于倒在擂台之上。

  期梓隐两眼翻红,哪肯罢手,一个箭步上前,一脚踩住乃正地胸膛,骂道:“小杂毛,看你嘴臭!”随即挥出碗口大的拳头,向乃正太阳穴打去。

  就在拳头即将击中周乃正的毫发之间,乃正微闭的双眸猛然睁开,寒光四射,威风凛凛。身子顿然挺起,双手居然有万钧之力,他猛然抓住期梓隐的双腿,有力一挥,期梓隐强壮的身体居然被临空托起,吓得他狂呼乱叫,乃正再旋转一周,双手一松,期梓隐居然飞出三丈开外,倒在地上,一口鲜血喷出。乃正也晃荡几步,轰然倒地。

  梵天一门转忧为喜,丁婉心痛欲裂,赶忙协同众人登上擂台,将乃正扶将下去医治去了。

  再说武林新贵剑州派,升入豪门的第一武林大会就遭遇了峨眉等派的大力阻击,武林尊位摇摇欲坠。

  夏国规定,豪门各派,无论哪门,连输十八场,且第二梯队有门派在全国武林大会中无一败绩,豪门退位,第二梯队连胜者晋级。武林新贵需要在下一届武林大会上取胜六场以上,地位可保,不到六场,暂留尊位,与第二梯队全胜者,按武级较量,胜多者晋级。武林新贵全败,当然直接踢出豪门。

  已经比了十七场了,剑州五胜十二负,还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胜利就可以名位不失,俸禄不减。这关键的一场出场的当然是他们的掌门冷峰,和他对阵的确实全国排名第十三位,震位第一,峨眉长老柳飞龙。

  冷峰腾空而起,在擂台外面的旗杆上微微一点,居然再次起飞,仙人一般飘落在擂台中央。好俊的身法!这招燕子三点水的确高妙,引得众人喝彩连连,冷峰拱手施礼,站于擂台右侧。峨眉长老柳飞龙则缓步从左侧台阶走上擂台,手里拿着伴随他六十余年的太阿宝剑。

  冷峰见上台的竟是年逾古稀老者,见他步履蹒跚,多行几步就气喘吁吁,冷峰心中一喜,眼角竟然飞出一丝轻蔑。

  未等柳飞龙喘过气来,冷峰的赤霄剑已亮剑出鞘。剑门惊鸿剑法第一式鸿翔九天使出,柳飞龙微微一笑,以回风拂柳剑法应对。

  双方你来我往,拆招三十回合不分胜负。冷峰暗忖:“柳飞龙果然名不虚传,七旬老翁连走三十招竟然不喘不累,再战下去,自己未必会胜,而这场比赛,我剑州不可有失。”

  于是运足十成内力,使出了惊鸿剑法最后一式“怒鸿冲天”,此剑招可谓凶狠之至,集全身功力于剑尖,直刺对方心脏,大有玉石俱梵,同归于尽的味道。当然,中剑者,轻则重伤,重则一名呜呼。

  柳飞龙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怒问道:“胜负真是那么重要吗?名利真的那么重要吗?要用如此狠招!”

  “费什么话,擂台之上,论生死,争输赢,胜者为王!”冷峰厉声道。

  眼看剑锋将至,太阿剑乍露青光,回风拂柳剑法“灵猿献桃”使出,这剑招变化万千,虚实相间,以巧取胜。竟在瞬间巧妙地将袭来的剑风一一化解,另一鼓剑气直击冷峰手腕。

  “哐当——”冷锋宝剑落地。

  柳飞龙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冷掌门承让了。”

  冷风一脸狼狈,拾起宝剑,飞身下擂,一会就不见了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