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虽然瘦小清瘦,但是年轻肤白,惊惧惶恐的模样,更加激发了兵卒的兽心。
官家队伍中,又走出三个兵卒进了院子,两人擒住妇人,一人抢过妇人怀中的孩子,随手就扔在地上,那孩童受了撞击惊吓,在地上哭声越发凄厉。
妇人拼了命,朝着孩子方向哭喊挣扎,却未能挣脱出分毫。
两个兵卒在屋内一番翻找无果,又将一老妇人推出。
那老妇人银发遮面,苍老粗哑的嗓音哭喊着,听不清说的是些什么,一看地上孩子,便疯了一般,踉踉跄跄朝孩童跑去,跪在地上,一把抱起了孩童,紧紧护在怀中。
那些兵卒也无心理会地上的老妇人,他们此时的心事都在这惊惶失措的年轻妇人身上,犹如一群饿狼看着盘中猎物。
“老实把你家男人交出来。”一个兵卒色眯眯地看着女人,手脚已经开始不安分。
“我家男人,两月前去了陇城,还未归来。”妇人神色惊惧地蜷缩着身子,边哭边说道。
“去了陇城?”几个兵卒相视发笑,此类说辞他们听的多了,显然不信,眼神中的阴邪之意毫不掩饰。
两个兵卒已经按耐不住,开始强解她的小袄,嘴中还阴笑说道:“男人走了两月,小娘子定是寂寞难耐了吧,今天官爷们就成全成全你,若是我们兄弟完事儿了,你男人还不出来,那今日便信了他去陇城,明日再来寻。”
“不,不要,官爷饶命,官爷饶命啊!”女人凄厉绝望的挣扎喊叫着。
同古西风一行被囚绑的人,多半是撇过了头,不去看眼前的兽行。
古西风的目光定在那孩童手中的一节肉干,原本以为看麻木了的画面,再次让他感到心悸不已,被麻绳捆扎身前的双手也紧攥成拳。
那节肉干,他认得。
是一早,吴三欢喜带回家,给他妻小开荤的。
“住手!”古西风突然大喝一声。
言出之后,古西风自己也有些怔,不知怎么,自己就这么大喝出声了。
但此时,他的眼眸之中并无惧意,只有燃烧的怒意。
院内正在对年轻妇人行轻浮之事的兵卒,也都是一愣,手中动作也应声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古西风的身上。
“干嘛呢?瞎叫喊什么?胆敢坏军爷好事,是想吃鞭子了吧?”古西风身边看管的兵卒缓过劲,举起鞭子斥骂道。
古西风此时也是热血上涌,胸中积压了大半日的怒气似乎开始爆发,他毫无惧色地反瞪那兵卒一眼,又怒瞪为首军官,怒喝道:“身为朝廷官兵,理应保家安民,尔等畜生行径,不怕朝廷追究,天雷灭顶吗?”
“放肆!你算个什么东西,朝廷?军爷就是朝廷,没有军爷杀敌,你们统统都得横尸街头!”举着长鞭的兵卒斥骂道,随即长鞭落下,重重抽在古西风身上。
古西风一介儒生大夫,经此一鞭,只觉皮开肉绽的疼痛,但也只是皱眉咬牙,并未求饶之意。
“欺凌妇孺,违逆天道,国之将灭矣!”古西风站直身子,厉声呵斥。
那兵卒自知说不过古西风,索性又是一鞭落下。
古西风吃痛踉跄,缓了半晌,依旧咬牙站直身子,对着里边兵卒喊道:“放了那妇孺,否则我等誓死不从军!”
兵卒气的又举起长鞭,却听队伍中又有一人喊起:“放了那妇孺,否则我等誓死不从军!”
许是被官兵欺凌的怨气积压了太久,院内之景也让不少人联想起自家妻小,有了一人挺身而出,二人附和,很快其他人群起而发。
“放了那妇孺,否则我等誓死不从军!”
“放了那妇孺,否则我等誓死不从军!”
“放了那妇孺,否则我等誓死不从军!”
百余人的喊声此起彼伏,虽双手被捆绑住,却个个情绪激奋。
为首的军官,骑在马上,不耐的蹙眉,“反了你们了?”
然后,长鞭不断落下,被囚男丁反抗声,兵卒斥骂声,场面几乎失控。
当然,最终他们还是被带回了军营,并且还被囚禁在军营内临时搭建的牢房之内。
好在,吴三的妻小,借此逃过一劫。
……
姑苏城,沈府。
沈长峰自父亲书房出,一贯是温雅持重的他,此刻却是一脸盛怒,疾步穿行在府内的长廊之中。
“砰!”沈长峰重重破门而入。
屋内,诸葛茉丹正和沈南陌嬉闹谈着女儿家常,被突然的破门之声惊的身子都不自觉的打了颤。
“驸马这是怎么了?”看出沈长峰面色不佳,诸葛茉丹连忙起身迎了上去,关切问道。
沈长峰撇了一眼屋内同父异母的妹妹,稍将怒气克制,将手中的御折掷于诸葛茉丹怀中,愤然侧目道:“你干的好事!”
诸葛茉丹眼中仍是困惑之色,但心跳已经渐快,心中猜到了几分。
沈南陌自然是不明就里,倒了杯茶递于沈长峰,温柔道:“哥哥喝杯茶,润润喉,莫要动怒。”
沈长峰接过茶,眼中怒意未减。
果然,诸葛茉丹担忧之事还是发生了,沈长峰掷于她的,是父皇亲笔所写的斥责之文。
文中言词严厉,字字诛心,见字便能感知龙颜盛怒。
诸葛茉丹虽然看的心惊胆颤,却也暗暗松了口气。
龙颜大怒,却只是下书斥责而无实际责罚,想来母亲和舅舅从中使了不少功夫。
“你这是要害死我,害死沈家,才甘心吗?!”沈长峰放下茶杯怒道。
即是气诸葛茉丹所为,更是恼自己的无为。
为稳固沈氏一门朝中地位,违心迎娶并无感情的诸葛茉丹,眼睁睁看心爱之人远赴边塞,孤身涉险,却无能为力。
“怎么会,你是我的夫君,我一心为你,又怎么会害你呢?”诸葛茉丹双眼泛红,轻拽着沈长峰的衣袖,模样甚是楚楚可怜,只是含泪低垂的眼眸内,是深切的狠意。
枉费她一番苦心谋划,竟然功亏一篑,还引火烧身。
为了彻底断了皇后党企图与边塞建立的依靠,她与母妃舅舅精心谋划,也为了一解多年的心中宿怨,自小诸葛青卿凡事都要高她一筹,一直以来她都活在诸葛青卿光芒闪烁的阴影之处。现在终于让她等出头了,不仅成了最受父皇宠爱的公主,更是嫁给了倾慕已久的沈长峰。
不过,还不够,就算死也要让她绝望而死。
于是,她苦练模仿沈长峰笔迹,伪造了文书,偷了他的印章。
她只要一想到诸葛青卿临死前,知道想要致她于死地的是沈长峰,那副肝肠寸断的模样,她才觉得心中畅快!
派去的杀手都是是舅舅军中万里挑一的个中高手,日夜快马,就是为了趁着独孤烈率军攻打月氏之时,王庭空虚,潜伏入内……
万万没想到,大汗竟然足足提早一天返回!
就差那么一点差,只差一点!
功亏一篑!
“我就该拔剑自刎,拿我这颗人头去向皇上谢罪!”沈长峰忿然甩开泪眼朦胧,好不凄楚的诸葛茉丹。
“嫂嫂小心。”沈南陌眼疾手快的扶住险些摔倒的诸葛茉丹,又对沈长峰说道:“哥哥消消气,嫂嫂对哥哥一番深情更是日月可鉴。其中必是有误会,或是奸人诬陷,哥哥莫要伤了嫂嫂的心。”
沈长峰只觉气堵于胸,不愿再见这个心毒妇人,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