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龙女泪

凌风又带上她走夜路了，还是一如既往的，深山老林里，辞秀非常怕黑，怕到骨子里的那种，就算困了她也要点着灯入睡，但是这个鬼地方哪来的灯啊，还多了一个讨厌的人，不过跟黑夜比起来，这个男人还是会让她觉得安心一点。

　　“我走不动了，你再怎么拉，我也不会走的”辞秀说话好像跟小孩子赌气一样，在她身上还是能看见一些苏心婳的影子。

　　“喂喂喂，你要干嘛”辞秀看见他捡起来地上的小枝桠，竟然还有点慌，难不成是要用刑？

　　“生火”

　　“那你能不能把手松开，一只手怎么生火”辞秀见他不为所动“放心，天这么黑我跑不了”

　　杨凌风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就算让她先跑一炷香，也能三两下的追回来。这一天下来，他只觉得辞秀其实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只是苏心婳的愁怨所化罢了，她们是同一个人，就像他父亲和疯魔，其实也是同一个人。

　　火生好了，辞秀把下巴架在膝盖上，紧紧抱着自己的双腿，好像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她看起来很可怜，很无助，凌风见她呆呆地望着火堆，动也不动，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杨凌风突然想走开一下，背后传来辞秀的疑问：“你去哪”

　　“找东西给你垫垫肚子。”

　　“哦。”

　　不一会儿，他带了点野味回来，辞秀差点就急哭了，凌风觉得这好像有点反常。

　　“你很怕黑？”

　　辞秀没有搭理他，肚子倒是替她回应了，咕咕咕地叫，她已经饿了一天。不吃不喝不睡觉对杨凌风来说可能无关紧要，可她不一样，别饿出什么毛病来。

　　“我记得第一次见你时，你说你来自凉州？”

　　凌风只是随口这么一问，想看看她怎么回答。

　　“嗯。”要不是凌风给她找东西吃，她可能一个字都不会同他讲。这人迹罕至，深更半夜又孤男寡女的，岂不是很无聊。

　　凌风追问：“能不能跟我讲讲，你以前的事？”

　　“想不起来了。”听她的语气，不像是敷衍，好像还有点苦闷的样子。

　　因为她也想知道，只是不管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自己在凉州长大。

　　“夜深了，睡吧”

　　辞秀对他的防备已经有所下降，她其实挺感动的，这两个人是真心相爱，只不过自己横插一脚，但是她仔细一想，发现事情有点不对“我和她真的是一个人吗，怎么突然觉得多余的人是我自己。”

　　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影子，我有名字，我叫辞秀，湖……那棵树，我喜欢呆在那棵树下，我看过来来往往的行商，每当听到驼铃的声音，都忍不住跳上一支舞。

　　凌风听见她说梦话了，小声嘀咕道：“凉州，湖，树?……湖，树是什么意思，湖，湖边……一棵树”扶额，略微思索，又摇了摇头。

　　江南药王谷里，来了两个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踏着朝露，越过山巅，药王谷就在这下面了。太公已经许多年没来过这里了，还是和以前一样，郁郁葱葱的一片绿林，山涧流水，一处木屋，唯一让他眼前一亮的就是，药老的菜园子又大了好几圈。

　　“我说是哪来的偷瓜贼，原来是你啊杨太公。建兴十五年，杨太公来我药王谷行肮脏之事，老朽已经用笔记下了。”

　　太公低喝一声：“老滑头，接着”这个瓜足足有二十多斤重，被老人当小石子一样的抛。

　　“太公，三哥”杨蕊闻见外面声响，就跟个小兔子一样从屋内冲了出来，抱住老人。

　　“我们家小蕊长个了，哈哈哈哈”

　　“哇，小蕊，你变得哥哥差点就不认识了，都变成大闺女了，这……”

　　小蕊站过去，跟凌宇背靠背，刚好到他的肩上，以前那个瘦小的杨蕊已经完全好了，没有病痛的折磨，她的身体就像春日的嫩芽一样，经过雨露的滋养，长势喜人。

　　“太公，您的耳朵已经好了？”

　　“多亏了奚华云道长，此番前来，我还有一事，咱们进屋”

　　药老突然尴尬一笑：这可是我的地盘上，杨家人还真不见外，怎么有一种要被人拒之门外的感觉。

　　“你们杨家家事，老朽听得不。”

　　“听得，听得~我还要给你看一件东西。”

　　“赶紧的，拿出来，一大把年纪，都半截入土的人了，就别磨磨唧唧的”

　　“师父您别这么说，您和太公都是老千岁，小蕊还想百年之后再给您尽孝道呢。”

　　药老看着杨太公，两人相视一笑：“哈哈哈哈，老头，熬得住不”

　　“给你看个东西，就知道是谁要坐不住了！”太公一脸得意的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玉盒子。

　　药老打开一看，这也就是个龟壳而已，不对，这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药老轻轻摇晃了一下，拿出一颗人眼大小的珠子，隐隐散发出皎洁的光辉，药老边看边思索了一番。

　　“这是，龙女泪……”药老神色凝重。

　　“果真！”太公头一回看见药老这么严肃的样子。

　　“这是小风从望江崖的崖窟带回来的，几年前，望江崖对面的一个小寨子被人给屠了，官府那时候封锁消息，把幸存的人都秘密看护了起来。”

　　药老问道：“后来查到没有，是不是东瀛人干的。”

　　太公颔首：“不错，是一个东瀛人所为，不知道他是哪里得来的消息，竟然真的找到了津香寨，不过那时候的龙女泪并不在寨子里。阿风说那时候的崖窟里，还有一具消散的尸骨！九逆神阳就是从他身上遗落下来的。”

　　“那人是，沈……”

　　“不得而知。”太公抚须，摇了摇头。：“现在的武林人，真是越来越贪婪了，永远都是欲求不满，这东西本是神物，现在却是到哪里都会引来祸端。今日之事，切记不可走漏风声，你们明白了吗”

　　凌宇，江宁，小蕊都点了点头，他们都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杨家已经遭遇过一次劫难，再来一次就是灭顶之灾了，太公心中坚信，天下武林的，邪派永远都会被踩在脚下。凌风的身上有他年轻时候的影子，一杆神枪定各路诸侯，携同杨弈灭红衣邪教，荡平血魔窟……唯一的遗憾，就是终生未娶罢。

　　夜空璀璨，太公靠在竹床上，观星，赏月。他曾一人隐世多年，栖风小筑里藏着他的百年孤寂，总也感觉人生一世，不为自己而活，未免有些可惜。这三个年轻人，都是他的后代，能够享受天伦之乐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江宁，太公教你一套步法，你看仔细了。”

　　“七绝步，一步一幻，身动而心静，如风亦如电，移形换位，忽明忽暗，星罗棋布！”

　　移形换位已经是七绝步大成了，从一个位置，变幻到另一个位置，速度快到极致的时候变得诡谲难寻，星罗棋布已经是绝巅！太公可以幻出七个身影，而杨弈可以幻出五个。世间除了这二人，已经没人能使出星罗棋布了。

　　江宁练过这种步法，也是药老教给他唯一的武学，第一次见到有人能把身法练到这种境界，太公在武学上的造诣，当世年轻强者，将来又有谁能够超越？

　　他照着脑海里的画面，结合自己的领悟，突然脚底生风，速度决定他能不能达到移形换位的境界，他的心如死海一般沉静，步伐就像一阵狂风一样席卷而至，移形换位——成了！凌宇不禁拍了拍手，七绝步他可是练了许多年才达到的这个境界，江宁这小子丝毫不逊色，除了这步法，其他武学江宁倒是没学过。想来药老也是别有用心，他不希望江宁学武，七绝步只是以防万一，留着保命用。江湖中的刀光剑影，还是让其他人去吧，这也是江宁他爹所希望的。

　　清晨，凌宇收拾了一下行礼，准备上路了，这次东海之行，他执意要去，二太爷已经只身前往，杨家二长老杨弈，平生嫉恶如仇，就算身陷险境也要豁出一条老命，真到那时候，可能只有自家人能劝得动他。

　　“三哥，万事小心”小蕊一脸担忧的神色，随着她慢慢长大了，药老对她言传身教，令她懂得了许多道理，江湖险恶，一个字都没说错。

　　凌宇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头，看向众人，云淡风轻的挥了挥手，拜别药王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