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归荑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九黎族的司乐负责记录收集歌谣和祭司的乐礼，他曾经写了一首叫做《静女》歌曲，记录的是少年和少女间美好的爱情——

　　“归荑，归荑，你看，我这《邶风·静女》写得如何？”清朗的少年从屋外跨步走来，手里拿着竹简，一身紫色衣袍，神采飞扬。

　　“归乐，你这次又作了什么曲子？”屋内绿衫的少年人转头，面若白壁，目如星月，双眼含笑。

　　“自然是为你和静女大婚所作的曲子啦！我可是想了半个月才作出来的。”归乐献宝似的把竹简递给他。

　　“静女其姝，静女其娈，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归荑笑吟吟的读出来，“静女一定会很喜欢的，谢谢你，归乐。”

　　“你跟我客气什么呀，咱们可是亲兄弟！”归乐拍拍他的肩膀，“我们三个从小一起长大，静女就像我们的妹妹一样，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她哦。”

　　“好。”归荑低头收起竹简，“你继任的事情怎么样了？还是要等吗？”

　　“嗯，师父说，一任司乐只辅佐一任大祭司，要等王蛊选出下一任大祭司，我才可以继任。”归乐说到这里，一脸认真。

　　“没事，大祭司也夸赞你在礼乐方面极有天赋，你就当多历练些时日。”归荑用拳头轻轻撞了下他的胸口，这是他们两兄弟打小给对方鼓励的方式。

　　“嗯，我只是有些惋惜，你知道的，我从小就特别仰慕大祭司，立志想在他的身边辅佐他，而且师父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他也希望我能够尽快接手。”归乐笑得有些勉强，但是这是族里的规定，他也不能违背。

　　“说不定下一任大祭司，你会更加仰慕他呢？”归荑拍了拍他的头。

　　“比大祭司更优秀的我还没见到有，除非是你啊我的好哥哥，你可是我们族里蛊术造诣上最有天赋的年轻人了，大祭司不也说了吗，归荑其人，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归乐开玩笑的说，脸上的神情却很认真。

　　“我？我可不行。”归荑连连笑着摇头，“我答应过静女要永远陪着她，大祭司可是不能成亲的，我感觉普通平凡的过日子也挺好的，再说了，我的能力也担不起这么大的担子。”

　　“嗯，总之你觉得好就行，我这个做弟弟的永远支持你。”归乐握住他的肩膀，神情肃穆。

　　晌午的阳光正好，两个面容近乎相同的男孩子，在屋内相视一笑，他们的五官身高都过于相像，甚至脸上的笑容也一样的让人如沐春风，几乎让人分辨不出来他们两个到底谁是谁，只有在绿色和紫色的衣袍的醒目对比下，才能让人根据衣着的颜色认出来。

　　九黎族中大婚是大事，族中任何人的婚事必须先经过大祭司的巫祝仪式，沟通天地后，才可以得到神灵的祝福。

　　归荑和静女的婚事在大祭司卜卦之后被定在了秋分那天，秋分是日月出现各占一天中一半的吉日，象征天时地利人和。

　　在秋分的前三天，子夜时分，大祭司带着全族人在九黎族的神坛上举行了盛大的巫祝仪式。

　　高高的祭台上，刻着张牙舞爪的兽，这是蚩尤的神像，祭台中间隆起的石柱上，放着一个打开着的黑色材质的圆盒，在黑暗中发着红色的微光。

　　大祭司身穿由动物彩羽编制成的七彩衣，披散着头发，赤足站在祭台上。

　　归荑和静女穿着玄色的婚服庄重的跪坐在祭台前的台阶上。

　　族里的人们则远远的把他们围成一个圈，表情虔诚的举起双手，朝着天空五指张开，同时安静地闭着眼睛。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大祭司嘴里吟唱着大婚前祭祀的特定曲子，这是从上一任大祭司身边的司乐那里流传下来的。

　　他随着歌声的节拍围着祭台上黑色的盒子不停地转圈，同时用力的摇晃着脑袋，甩着自己的头发，一边重重的跺着脚。

　　这是九黎族大祭司才会的巫蛊之舞，四周的大地也为之颤抖。

　　随着仪式的进行，祭台周围摆着的火把突然间蹭蹭蹭地自己燃烧了起来，火势汹涌，晴朗的夜晚也刮起了巨大的风，天上的满月一瞬间变得通红，天与地被一种奇妙的方式牵引连结，这就是巫祝的力量。

　　大祭祀跳完一曲，把手放到了盒子边上，两只王蛊从他的手腕处咬破皮肉钻了出来。

　　它们爬到盒子里，顿时红光大作，它们自顾自在盒子里转圈。

　　突然，风停了下来，两旁的火把灭了一根，大祭司的脸色也霎时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