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一眼能望到尽头,叶枭出来扫了一圈,也没看到杜洋的身影。
“我让他先回去了。”知道她在看什么,顾辞眯了眯眼,淡淡开口。
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顾辞与她并排走着,手里拎了件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校服。
叶枭手揣兜里,把玩着最后一颗棒棒糖。
“嗯”了一声。
手臂突然缠了好几圈纱布,动作稍微大点就不太舒服,她蹙起了眉,想着要不要把这碍事的绷带给拆掉。
想到什么,叶枭偏着头问,“你和他说了些什么?他怎会听你的话。”
冷白灯光下,衬得小姑娘的皮肤越发白净,问话时,还特意转过脑袋,长而卷翘的睫毛忽的扑闪开来,眼底一汪秋水,半分懵懂。
顾辞的眼皮痉挛似的跳了一下。
过了几秒,他才带着几分戏谑慢悠悠道:“想知道?”
这不是废话么?
不想知道她为何要问。
叶枭眨巴着眼睛,“能说么?”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自然是能说的,再者,就算是惊天秘密,她想知道,他也愿意说给她听。
不过小姑娘刻意卖乖的模样,还真是赏心悦目。
顾辞故作难为情,“确实不太方便说。”
“那算……”
“不过。”顾辞打断她,笑了笑,“你要是贿赂一下我,兴许我就告诉你了。”
叶枭愣了一下,指腹还停在棒棒糖的包装纸,“你去当间谍的话,肯定是叛徒。”
“哦?”
“不是么,贿赂贿赂你就把机密文件都给泄露出去了,放谍战片里边,你应该活不过三集。”叶枭仔细思索片刻,大大方方评论。
顾辞舔了一下嘴唇,“也许吧。”
“那你好贿赂吗?”
感到小姑娘语气里似有似无的试探,顾辞觉得十分有趣,“试试不就知道了。”
叶枭静默。
她全身上下就只有颗棒棒糖,拿五角钱的真知棒去贿赂京都财神爷,会不会太过于草率。
虽然,她一开始也是这么计划的。
便宜买卖不做白不做,思量几秒,叶枭就把糖摸出来递到顾辞面前,缓缓摊开。
她手心白白净净的,玫红色包装纸上不知何时染了不少鲜血,乍一看,有几丝渗人。
叶枭檀唇轻抿,冷冷淡淡:“脏了,那下次再说吧。”
叶枭正收手,顾辞却先她一步把糖拿走,携凉的指尖似羽毛般滑过掌心,酥酥麻麻的,撩拨得叶枭匆匆收回手。
手指寸寸握紧,指甲印在滚烫的掌心。
面色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顾辞也不拆穿她奇怪的反应,慢吞吞的剥开糖纸,塞进嘴里,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他这温温柔柔的做派,任谁也不能想象这就是传说中的玉面阎王顾三爷。
这是叶枭第一次见顾辞这么笑。
他低着头,睫毛不算长,却很密,笑起来眼尾微微上挑,眼里的光似冬日暖阳,是她从不曾肖想的明媚。
叶枭觉得掌心愈发烫了,移开视线,胸口突突直跳。
一丝草莓香甜飘来,耳畔传来青年好听的嗓音,调调绵长悠远,“脏了就不能吃了?”
……
把小姑娘送回家后,顾辞才开始琢磨怎么处理那群彩虹。
原本计划今晚让叶枭见见蔡延安这事,也不得不推迟一天。
“顾风啊,来给爷汇报一下让你查的事情。”顾辞浅靠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翘着二郎腿,裤脚顺势上提,露出一截苍白的脚踝。
衬衣解开了好几颗扣子,衣领嚣张的向两边搭着,若隐若现,胸膛风光。
尽显斯文败类。
顾风来不及感叹三爷称霸京都的风流绝色,仔仔细细把叶枭为何打架的事说了一遍。
其实这事追溯起来还挺久远,他当时只不停感叹着叶小姐球技惊人,倒没想其中还有这么段故事。
一群大男生,玩球还耍阴招,输不起还叫人欺负小姑娘,要脸不要?
顾风调查事情的效率很快,没几句话就把事情交代的明明白白。
一阵脚步声逐渐清晰,是拖鞋落在木地板上的哒哒声。
顾风闻声抬头就看到了正下楼的唐知凌,规规矩矩唤了句“唐少”。
唐知凌对顾风点点头,坐在顾辞对面,笑意冷冷:“不过是些不足为患的小资本家罢了,也就那个钱家稍微混的好些,可又能如何,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枭妹妹那手八百个钱家都不够赔的。
“子不教父之过,子债父还,不错不错。”顾辞拿了根烟,咬了咬烟蒂,点燃,火星闪烁,笑了。
明明此时没开冷气,可对上三爷的笑脸后,顾风只觉身处冰雪之地。“明白三爷,我现在就去处理。”
“等等。”顾辞弹弹烟灰,干净的指尖毫无血色,“我还要钱家小子的一只手。”
“是。”顾风应声。
“算了。”顾风即将关门的时候,顾辞又缓缓开口,慵懒至极的笑从从眼角延至唇边。
是轻轻的声音:“剩一只手不好玩,要两只,整整齐齐才好看。”
顾风领命走了。
偌大的房子里,两人安安静静躺在沙发上,不言不语。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烟草香。
唐知凌是个心里憋不住事的,想什么就说什么,“杜家那小子胆子真心小,又没受伤,单见点血吓得话都不会说了,亏得还是杜老他孙子。”
回想起杜洋那副行尸走肉的模样,确实被吓得不轻。
杜老是一线战地记者,活着的时候日日混迹烽火硝烟的战场,从不退却,勇敢无畏,虽离世多年,那作风也让人发自内心的佩服。
这么比较起来,杜洋就显得相当弱鸡了。
顾辞挑了挑眉梢,想着杜洋与他说的那件事,目光阴翳,“你还记不记得五年前,庆市那场灭门的枪杀事件。”
“有点印象。”唐知凌揉捏着抱枕一角。
五年前发生灭门枪杀案的时候,他还忙着写期末论文,依稀记得当时那事还闹的挺严重,那家人上上下下,无一活口。
不过后来这事被压了风声,事情也没传出去,好些土生土长的庆市人都不知道这事。
唐知凌越想越不对劲,“这事不会和杜家有关系吧?”
顾辞颔首,不可置否。
“卧槽!”唐知凌一副见了鬼的表情,“杜家人玩这么大吗!”
“不是杜家玩的大,是有人要玩杜家。”顾辞嗓音本来就冷,抽了烟过后,声音寒阴干涩。
海上明月升起,风卷珠帘。
顾辞望着窗外,熄了烟。
半晌。
他慢悠悠道:“叶枭,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