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春雨时期,遍地湿润,凉意渗透进皮肤,于镜拢了拢风衣外套,拉着行李箱往地下停车场走,距离上次踏足这片土地,已经是五年前,这次经不住舅舅的百般劝说与纠缠,回国接手母亲留下的产业。
对于宁安市,她的记忆停留在五年前,21岁的她在医院看着母亲的尸体被盖上白布从身边推过,那一刻的她恍惚间以为自己的灵魂也随着母亲离开。在家独自休养一段时间后,她又在外公的支持下,出国留学,前往柏林,直至现在。
舅舅汪允毅已在停车场等待,于镜按照车位找到他,汪允毅在车边静静等待,看到她了她便招收打招呼:“镜儿,舅舅在这。”
于镜点头微笑,汪允毅接过她的行李箱,打量着她,叹气式说道:“真的是整整五年没见啊,镜儿长大了,一个人在柏林打拼,独当一面,累了吧。”
于镜顿了顿,偏头看向他,说:“时间是治愈伤口的最佳良药,我不能一直靠着外公,妈妈去世后,我还是得慢慢长大,辛苦舅舅这几年照顾外公。”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你外公老了,自从你去柏林,他就牵挂着你,老人嘛,自然希望子孙都围绕膝边,况且你外公自小看你长大,是他唯一的外孙女,他对你的牵挂呀,不同于别人,当初你一人直奔柏林,但也不该这么几年不回来,这次,好好陪陪外公。”汪允毅将行李箱放入后备箱,又示意于镜上车。
“谢谢舅舅教导,这次回来,我会好好陪陪外公的。”于镜打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车子缓缓驶出停车场,五年,宁安市的变化并没有太大,一切都似从前,却又不似从前,于镜不愿再想,微微靠着闭目养神,汪允毅看她有些劳累,便不与她谈论。
弥漫着浓香气息的咖啡馆,黎深低头看了看腕表,飞机已经落地半个小时。
“突然回来,也是为了她吧,就这样抛下柏林的一切吗?”何廷看着他略为不安的神情,嘴角扯出一丝苦笑,轻轻摇头。
“阿深,去柏林是为她,离柏林是为她,这几年,你不难熬吗?”
黎深抬眼看向他,轻声说道:“何廷,当初的短短两年,我就不是我了,难熬吗?怎么不难呢,可我更怕她难熬。”黎深轻轻搅动着咖啡。
“这么多年了,我也不说你什么了,阿深,真熬不过去了,就放手吧。”何廷皱眉,有些惋惜的叹气,黎深并未回应,除了于镜,他的心里没有任何,没人能劝得了他。
“这是公寓钥匙,家具都是齐全的,今天就可以搬过去,我一会儿和嘉韵回趟汪家,估摸着她也快到了,有消息我会和你说的,别绷太紧。”何廷将钥匙推向他,随后起身。
黎深同时起身,接过钥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谢谢,一起出去吧,我回酒店拿行李。”
两人并排出了咖啡厅,道了别各自上了自己的车。
黎深坐进驾驶座,头往后仰,脑海里闪过在柏林的点点滴滴,眉头紧锁,他伸手扶额,深呼一口气,正起身子,驱车离开。
“镜儿,到家了,回家休息吧。”在抵达汪家时,于镜眯着半睡着还没清醒。
听到声音,于镜清醒过来,看向窗外,毫无变化全似从前的汪家映入眼帘,她转身朝舅舅微笑,说道:“家里都没变呢。”
“这是你的家,无论离开多久,这里都不会变,依然是你的家。”汪允毅下车往后备箱里拿行李箱,两人走进大门。
于镜进门便看到外公汪越奇披着件大衣坐在花园的吊椅上假寐着,她眉头微微皱着,立马往老爷子身边走去,听见动静的汪越奇睁眼,看见来者是于镜,一下便直起身,伸出手往她的方向,立马开口:“镜儿啊,可算是等到你了,快让外公看看。”
于镜将右手覆在汪越奇的手掌上,在他面前蹲下,看着外公相比五年前愈发苍老的脸庞,内心升起一股愧疚,眼眶开始泛红,她轻轻吸了一口气,盯着老爷子,微笑的安慰道:“外公,是镜儿做的不好,离开你这么久,让外公担心了,我一切都好,你得照顾好身子啊,这么冷的天就坐在这外面,凉着呢。”
于镜用左手替老爷子拢了拢衣服,老爷子拍了拍她的手说道:“镜儿长得再大,都是外公的小孙女,外公啊,挂念着你呢,不管你在哪,外公都会在这老汪家,想着你支持你。”
汪越奇轻轻的声音却让于镜更加愧疚,愧对了从小照顾她到大的外公,抛下汪家抛下他一个人出了国。于镜微微起身抱住汪越奇,眼眶逐渐湿润,轻声回道:“外公,五年前我不懂事,您不要怪我,现在我会好好陪着你,你不用再为我担心,我们先进去,在这外面小心着凉。”于镜声音哽咽,内心的愧疚感让她觉得胸口闷闷的,对于汪越奇,她是自责的。
“好好好,当然要听镜儿的,我这老骨头要撑住了,等着镜儿你孝敬我呢。”于镜扶着汪越奇起身,搀扶着他往客厅走去。
一旁的汪允毅看见这一幕,嘴角扬起笑容,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地,缠了多久才劝服这个外甥女回家,算是了结了老爷子的一桩心愿。
“刘姨,快给外公倒杯热茶,外面凉意不轻。”于镜扶着汪越奇坐下,又想到汪允毅,立马回头,看向在一侧放行李箱的舅舅。
“舅舅,麻烦你了,这五年我没尽到汪家人的义务,没在照顾你和外公身上花过心思,自己一个人躲在柏林逃避一切,将担子都扔给你们。”
汪允毅走到一旁沙发上坐下,看着老爷子,开心的说道:“傻丫头,汪家什么时候要你照顾了呢,你啊,就在汪家好好的当小公主,多陪陪外公,柏林呢,也不要回去了,你妈妈的设计一直保留着,原封未动,你如果考虑好了接手,舅舅立马给你置办工作室,随时都可以。”
“镜儿,外公也不希望你再去柏林了,这儿是你真正的家,房间都给你一直留着收拾着,回来吧。”
外公与舅舅请求的语气更让于镜愧疚不安,她不负责任的抛下这个家独自出国,让长辈们操碎了心,她不能再逃避。
“外公,舅舅,这次我不回去了,这两天我联系一下柏林的朋友将柏林的事情收尾一下,在家好好呆着,继续妈妈的设计,不再让你们操心。”于镜尽量的展现笑容,想安抚一下两位长辈的心。
“好啊好,汪家终于团聚在一起了,外公的心里舒畅着呢。”
三人其乐融融,刚到门口的何廷与汪嘉韵看见这幕场景,一阵惊讶。
“姐,你已经到了啊。”汪嘉韵直奔于镜身边,于镜起身,接住她的拥抱。
“姐,你刚到吗,路上顺利吗,今晚住在家里吗,还会回柏林吗?”于镜被突如其来的一连串发问以及汪嘉韵的一股热情逗笑,她松开她,扶着她的肩膀说道:“嘉韵你怎么还是一副小孩儿模样,脾气一点也没变,不回柏林了,我回家,在这个家。”
汪嘉韵一听这话,脸上又浮上笑容,脑袋往汪越奇方向探,俏皮的说道:“爷爷开心了吧,姐终于回来了。”
一旁的何廷也开了口:“回来了就好,爷爷一直念叨着你呢。”
于镜看向他,回以淡淡的微笑,脑海里浮现出黎深,浮现出五年前的场景,内心愈发揪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