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教官来了
她16岁那年还是个高一新生，而刚刚军校步入大四的我，受领军训任务，成为了她的教官，那时我们刚刚相识，她的目光里还没有我！
听说之前有学长因为带军训，结束了自己20多年的单身生活，这似乎给我们这群单身狗是种暗示，当听说要安排我们带高中生而非大学生时，大伙有点想抗议，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
好在，这样的带训经历给枯燥的军校生活增添了别样的色彩，就当是下部队带兵前的一次实践吧！
……
南城中学的大门距离解放军S大学T学院的大门不足500米，实际上只一墙之隔。
今天，这500米的林荫道上出现了一道抢眼的风景线，20多名一道杠的军校生迈着齐步整齐走来。
军人的队列形如战车，不会从侧门进入，南城中学毕竟是我们的老邻居，有眼色，老远就敞开了大门。
其实我们走在路上就在设想，如果不给我们开正门，就在门口站成一排堵着，坚决不从侧门进！
带队的学员身高1米88，身形颀长，五官精致，翘鼻梁、薄嘴唇、长睫毛，一副孩子相，可一双浓眉却带着威严。
我一直很烦他，平常除了和异性、亲人外，他讲话总是“老子”长，“老子”短的，一副“老子天下第一”不可一世的样子，他叫做欧阳浩，是我的同学也是副班长。
相比身高中等，相貌平常的我，放在队列里就等于丢进了大海，欧阳浩吸走了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这让我又在心里咒骂他半天。
余光中我看到，旁边马路上等红灯的奥迪轿车拉下了窗户，老奶奶和年轻女学生的脖子也都跟着他转动着，真不给我们这些平均脸一丁点机会。
高一新生军训一共10天，今天是第3天。不同于大学生全军事化封闭训练，高一新生白天军训，晚上住校生正常上自习，走读生回家，就这样短短10天要训出点样子，时间非常紧张。
要知道，我们刚来军校，一个军姿就训了整整一周，加上其他队列动作，起码一个月！不过对于高中生，领导要求了：凑合看就行！
为了加紧准备最后的汇报表演，队里喊来欧阳浩帮忙，兼任新训的“副团长”。嘿，这么大的官，可让这哥们威风出尽了。
操场上，我们带着各班集合，准备逐个报告。一个班就是一个新兵连，我负责9班，就是新兵9连，对外可以说我是“9连长”，可是高中学生没人懂这个阶级概念。
这里前6个班是重点班，其他4个班是平行班，9班、10班特殊些，属于有文艺特长生的班。
“报告副团长同志，新兵9连下午操课前准备完毕，请指示，连长，陈牧园！”
“稍息——”
“是”
我对着正中央的欧阳浩敬礼，等回礼后，我转身下令9连，“稍息”。
所有连报告结束后，欧阳浩提出要求，6连到10连分别组成军体拳汇报表演的男生方阵和女生方阵，其他6个连准备分列式表演。
最后，我和欧阳浩负责女生军体拳方阵，100多号女生，我心里美滋滋的。
上军校以来，我就没和未婚女性讲过话，平常女学员离我们老远，根本看不见。欧阳浩倒是时常跑到女学员那里，号称有什么“公干”。这次大四来到T学院，才第一次和女学员楼对楼。现在又能带着100个女娃娃打军体拳，自尊心立马膨胀起来！
欧阳浩集合所有女生，我负责查人，来来回回清点了两遍，却发现少了一个，核对花名册一看竟然少的人是我们连的江之琪，欧阳浩瞪了我一眼。
“集合时9连查人一个不落，这会子趁乱跑一个，这个江之琪胆子够大的呀。”我抓紧补充一句，我虽然烦欧阳浩，但官大一级压死人，我可不想被他当着这么多女娃娃面数落。
“给班主任打电话，把她立刻给我找出来！”欧阳浩又朝着大队伍瞪起了眼。
“所有人听我口令，立正！”这架势摆明了，人多长时间找到，大队伍就站多长时间军姿。
欧阳浩啊，你能不能对女孩子温柔一点！我暗暗摇摇头。
9连的临时负责人小曾一声报告，就撒腿往教室跑。
15分钟以后，接连有女生站不住，打报告要求蹲下了。
烈日下，拔直身板站这么久，我的半面脸都快烤焦了，下意识抖抖身子，保持振作。
欧阳浩还是陪着她们一动不动，想要竖起一个标杆。
我自然是佩服他身先士卒，但到了罚站人心里恐怕就是：靠折腾自己来惩罚大家！
如果是我的话，肯定选择：善待自己，继续惩罚大家！
“你能不能快点，跑起来，教官因为你都生气了！”老远听见小曾这么一喊，所有人都微微侧脸看向教学楼。
“你们给老子站好！”欧阳浩这一吼，冷不丁又把“老子”二字冒出来了，一张清爽俊俏的脸，非要说如此粗鲁的话，不少人翻起了白眼。
他终于意识到现在面前的都是女学生而不是自己的兵，也感觉不好意思了。
小曾身后一个圆嘟嘟，扎着长马尾的女生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一路翻尘带土，大喘着粗气。
“所有人原地休息5分钟！”
伴着一声声“哎呦”“热死了”“受不了”，方阵塌方了，一个屁股接着一个屁股坐了下来。可算饶了这些女娃娃，说心里话，我还是挺心疼！
我赶快招呼旁边几个班的老师，安排病号帮大家送水。
“谁让你乱跑的，啊！”
欧阳浩的怒视是足以让敌人胆寒的，学院精武杯比武的大满贯获得者，军事素质杠杠的，这身军人气质也深得其师长父亲的精髓。
果不然，对视没有3秒，江之琪就低下了头，嘴里嚅嗫不清。
低头，哼，在欧阳浩的字典里从来不允许低头，低头就是认输，首先认输就要受到惩罚，这是他从小的教育，也是一个军人的守则，更是管理下级的纪律。
强将手下无孬兵，到了他的手下，哪怕你是个女娃娃也不行。
我虽然不认同欧阳浩简单粗暴、原择性极强的带兵思路，但不得不说，这哥们的方法直接好用，往往还能事倍功半！
“挺胸抬头，立正站好。”欧阳浩哼出两声粗气，提高音调，“我不管你是什么理由，无故旷训，不请示汇报，这就是犯了纪律，在战场上这就是逃兵，逃兵懂吗？”
“我没有，我，我请过假了，呜呜，呜。”江之琪抬着头，泪水猛地滑淌出来，在脸上留下两道印记，却死咬着牙，不哭出声。我在一旁看的那个揪心啊，多坚强的女孩子！
“找什么理由，错了就是错了，哭也没用。”欧阳浩的心像是铁做的，口气还是那么横！
江之琪睁大眼睛，一双嘴唇不住地颤抖。
“念你刚开始学习军队纪律，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错了还是没错！”
“报告，错了！”江之琪全力怒喊。
“好，再有下次，所有人陪你蹲半小时，擦干你的软弱，入列去。”
江之琪转身找自己的位置，前几排一连几个女生都嫌弃地捎带手推了她一把，“去，站后面去，这排满了。”
这个将近1米7 的大高个，硬生生被挤到了倒数第二排，站在身材矮小的小曾旁边。
欧阳浩看到了这一幕，怕是想作为惩罚，并没有纠正。他不说话，我也只能依照他的意思，毕竟军体拳方阵队列要求没有分列式那么严格。而且，他可是“老子”。
关于“老子”这两个字，曾经欧阳浩总教我说，可和他呆在一起三年了，我依然学不会，身边除了渝城人私下里把“老子”挂在嘴上当作口头禅，像欧阳浩这样明目张胆自称“老子”的，估计天底下就他一个。
他有句自认为的“至理名言”：不敢自称“老子”的人，迟早变成“孙子”。
可我认同生物学的规律，只有当了“孙子”，才能成为“老子”！
看着队列里那突出一截的部分，我总感觉这个胆小软弱的女生绝不会不请假就跑掉。
我提溜出小曾，这个短发丫头是个活跃分子，喜欢耍宝，为了调节训练氛围，我也会拿她开玩笑。
“老实告诉教官，江之琪有没有请假，下午报告的时候她到底在不在？”
“其实，她的请假条班主任中午就给我了，我睡了一觉给忘了！”小曾竟敢给我吐舌头。
“你可冤枉好人了，她为啥请假呀？”事情过去了，我也没办法过多指责小曾，毕竟我自己也懒得查人才出现了这个误会。
“还不是因为这身迷彩，教官你不知道，我们的衣服质量可差了，胖点的人很容易‘刺啦’一声。”
“哦，噢！”
“教官你放心，我结束后就给她赔礼道歉，送她好吃的。”
“你把事情做好看，不要耍滑头。”
“肯定不会让她埋怨教官的，放心吧。”小曾一个嬉皮笑脸就转身归队了。
这时候，太阳也毒辣起来，一阵风都感受不到，人不用动，前胸后背就湿透了。欧阳浩带队到树荫下，自己站在烈日下示范动作，其他人模仿练习，我巡回纠正动作。
“欧阳教官，你也来树荫下吧，被晒坏了，我们会心疼的。”不知哪个胆大的女生训练期间擅自开口，不过这样好听的话倒不会受批评。欧阳浩的脸早已晒得通红，但他的带兵理念永远是自己要给部属做最高标准的示范，一口回绝了这个温柔的提议。我心想，晒晕你，让你耍威风！
等到凉风吹来，太阳的烈度退去大半，训练也要接近尾声了。
欧阳浩提出，每一个排面单独复习一遍今天学过的动作，哪个排面效果最差就加练15分钟再开饭。
整个方阵逐排演练起来，“格斗准备”，“哈”，我喊一声招式，学生们做一下动作，令人欣慰的是今天学的四个动作大家练习得有板有眼，颇有飒爽女兵的风采。
到了倒数第二排，刚从“格斗准备”换到“弓步冲拳”，不知怎么回事，小曾突然笑出了声，接下来的动作看旁边的江之琪总是慢半拍，动作幅度小，扭扭捏捏做不到位，本来个头就高，放在这一排面，一下子成了焦点。欧阳浩的表情刷的一下“晴转阴”了。
“不用我多说，倒数第二排自己看着办，个别人你给我不认真训练，一直‘划水’，一亮相就露馅了吧。”欧阳浩集合其他排面带去开饭，让我负责监督留下的学生加练。
这样的安排在我意料之中，吃饭不积极脑子有问题，欧阳浩可聪明了！
我让她们先进行自主训练，谁感觉能做连贯动作了就来找我演示。
我走到一边拿起水杯润润嗓子，食堂门前“一二三四”比呼号、“团结就是力量……”比唱歌的鬼哭狼嚎声传来，这几个学生立刻着急了，纷纷找我演示，头一个挤到前面的就是小曾。
咦，只有江之琪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只摆弄着手上动作，我拨开身边要演示的人，打算先给她“开个小灶”。
“教练，我自己琢磨一会，您先考核她们吧。”没想到这小丫头一口回绝了我，我想人胖点难免身体不协调，给她一点时间看看别人做的，也好。
这边所有人都通过了，只剩下江之琪，小曾跑过来招呼我要说几句悄悄话。
“你大大方方说，别装神弄鬼。”
“教官，江之琪的裤裆扯破了，刚才欧阳教官在的时候就破了。”小曾这一开口，周围人都笑了起来，还有几个看热闹的高年级男生也捂着嘴狂笑。
转眼看江之琪，脸上已经挂上了两行泪珠。我赶忙招呼小曾带她去换裤子。
小曾这个损丫头，夸张地用自己的外套给江之琪围上，还一边嬉皮笑脸，惹得旁边人又是一阵大笑，江之琪一把推开她，把自己的外套系在腰间，低头跑走了。
等她俩回到饭堂，人走饭凉。
我陪着她俩。
“教官，江之琪刚拿到这身劣质迷彩服试穿时就把裤裆扯烂过，一听说下午要练军体拳就直接请假了，怪我把这事给忘了。”小曾吃着饭，嘴也不停。
“不好意思，教官，害得你也没吃上热饭。”江之琪一脸委屈。
“天热，吃点凉的舒服。”这时候吃不到热饭，我也不能怪她俩呀！
“其实，下午训练我就一直担心裤子会破，没想到早不破晚不破，最后的时候破了，丢死人了。”
“也不怪琪琪，是裤子质量太差。”小曾特意加重了“裤子”的读音。
“其他人咋没破？”这句话一问出口，我立刻后悔了。
这个处在青春期的胖丫头心思格外敏感，低着头，饭也不吃了，咬了一口的鸡腿放在一边再没碰过。
“教官，新来的欧阳教官有没有女朋友啊，太帅了，是我们好多女生的理想型。”小曾转移了话题。
“军校大家都学习呢，也顾不上，应该没谈吧。”
这群小姑娘的心思够花的，军训加学习都拦不住她们悸动的心！
“我能不能加一下他的微信呀，今天站军姿好多人都想直接晕倒在他怀里。”
“你可给我省点心吧，再把同学的假条忘了交，别怪我罚你。”
“我错了！其实陈教官你也很可爱，性格好好。”
“别拍马屁。”
隔天，我就给江之琪找来了一条迷彩裤，才第一次见到她笑，露出小兔牙，蛮有喜感的。
军训生活总体来说是枯燥的，小姑娘们却没有一个人自己请病假，生病难受都是班主任看不下去了，直接过来找我们请假，毅力可嘉，令我尊重。
作为教官，我和欧阳浩都没有逃过被学生们起外号，我的外号是“牧大叔”，欧阳浩的外号是“最帅阎王”，我们算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黑脸，训练成效很大。
唯一不对劲的是，明明自称“老子”的是欧阳浩，怎么我反而成了大叔，这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生活中意外何时出现谁也不知道，枯燥的训练中也有不平静的骚动。
临汇报表演前两天，因为南城中学的贴吧里出现了“最帅阎王”和最美女老师拥抱的照片，学院把欧阳浩召回了，勒令其他教官删掉所有学生和老师的联系方式，禁止和中学的人单独相处。
最苦的是我，一个人要组织这么多女学生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