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树妖

“子文，你到底是？”像在追赶什么一样伸出手，却什么都没抓到。缓缓睁开眼，这一次的画面格外清晰，唐牧似乎就要想起什么，却又像隔了一层雾，怎么也看不清。

　　他似乎有一种预感，下一次，或许就能明白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身体格外的轻松，仿佛积压的疲惫和伤痛都不翼而飞，柔软的风在唐牧身上拂过，带有一丝香甜。一抹阳光照进，仿佛能渗入进瞳孔一般温暖。

　　唐牧坐起身，环顾四周，四面景色让他忍不住心头惊呼。密密麻麻，仿佛无穷尽般的苦树遍布四周，蔓延进山脉深处，因为地势缘故，一层层向外叠去。树上白色的果实累累，仿佛一颗颗珍宝，挂在每棵树的树梢。

　　财富，无比巨大的财富！唐牧仿佛被击倒一般，手不禁扶住地面。他甚至可以想象，如果威尔逊看到这幅景色，恐怕会不计一切代价将它们占为己有。

　　“唐牧！”一声惊喜的呼喊唤回唐牧意识，一个不算有力的冲击，一个娇小身体扑进唐牧怀里。唐牧低头，看着熟悉的稚嫩面孔，不禁笑道。

　　“哈哈，小小艾玛！”抱着小艾玛，唐牧站起身，惊喜万分。而眼角余光处，另一个娇俏身影也映入眼帘，是劳拉，正眼看着唐牧，站在一颗苦树旁面色有些欣喜和迟疑。

　　“姐姐！唐牧醒了！”在唐牧怀里的艾玛欢叫，转头看向姐姐。就从唐牧身上下来，跑过去拉劳拉的手。

　　劳拉没有拒绝，跟着艾玛一步步走到唐牧面前。

　　“劳拉，你没事太好了。”唐牧没有迟疑，看到劳拉直接说道，语气很欣然。“我很担心你们。”

　　被这句担心击破防线，劳拉顿时眼眶发红。“对不起...”

　　“不要道歉，不是你们的错，谁也没想到查理先生居然会和商队勾结。”被救前最后一幕，听到村长跑来慌张一句“糟糕，劳拉姐妹失踪了”，唐牧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是树妖救了你们么？”四面环顾，只看到艾玛姐妹的唐牧忍不住又四面看了一圈。“毕竟我也是被她救了的。”

　　“嗯，是我和姐姐求艾梅拉大人去救你的！”小艾玛果然存不住话，挺着娇小的身子，语气骄傲，像株早春的小树。

　　得到答案，唐牧松了口气，内心又忍不住划过一丝莫名的失望。虽然已经被连续救了两次，但果然树妖并不是特意来救自己的。

　　“艾梅拉，是树妖的名字么？”注意到小艾玛口中的名字，唐牧又忍不住问道。自从第一次模糊看到那抹绿色身影，唐牧就不自禁心动不已。

　　虽然知道那是勾人魂魄的树妖后，唐牧几次强迫自己忘掉，但刚得到一丁点消息，就忍不住追问。

　　“是的，这里就是艾梅拉大人居住的地方。”没等艾玛抢答，劳拉看了眼唐牧，轻轻说道，语气里还有些愧意。

　　看到刚被救回来唐牧满身的伤痕、淤青，劳拉对唐牧的芥蒂立除。随之而来的，则是感谢和对当时唐牧救了自己后恶言恶语的愧疚。

　　“这里就是树妖，艾梅拉的住所？”唐牧突然有些紧张，下意识整理了下衣服，看着自己满身划痕和孔洞的‘洞洞装’，不禁有些绝望。摘掉几个破洞衣服上卷起的毛球，唐牧直起背脊，站的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笔直。环顾一圈，发现除了一小片空地，周围除了树还是树。

　　“她是树妖，是树妖、是树妖。”松了口气，海里反复盘旋树妖勾魂夺破的描述，唐牧心里不停默念，强迫自己冷静。

　　“劳拉姐姐，唐牧就像以前库克来找你时一样，好好玩！”艾玛的声音响起，劳拉捂住艾玛的小嘴，和唐牧对视，双方神情都一阵尴尬。

　　“嗯，艾梅拉大人就住在这里。但平时她不怎么出现，似乎和我们不一样，不需要床和房子。”小声解释下，劳拉瞪了眼还在蠢蠢欲动的艾玛，继续说道。“不过小艾玛似乎能和她产生一些感应，知道她什么时候能过来。”

　　听到这，艾玛挣脱开姐姐的魔爪，看向几人身后的苦树林。“艾梅拉大人一直都在这里啊！”

　　“什么？”像装了弹簧一样跳起来，唐牧转过身。成片的苦树林在风的吹拂下，掀起一层层叶浪。不知什么时候起，一道绿色倩影轻扶树身，坐在一根茁壮的枝干上。

　　唐牧突然有些口渴，血液涌动，双手双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心脏跳的很快，大脑跟眼睛都不听使唤，唐牧双手握紧，又松开，放弃抵抗任由本能让双眼追寻那道身影。

　　那是一道如梦似幻的身影，在叶浪层叠下就像存在于现实与虚幻的夹角。她的头发一直垂到膝上，仿佛披上了一件绿色衣服，细密的发丝飞舞，风在上面跳动，就像舞动于柔软光滑的细沙；她的身材纤细，穿着一件看不出材质的淡绿长裙，在树枝上轻盈若云，轻巧似羽；她的手臂极为白皙，一只扶着树干，一只放在裙间，在阳光下映照出玉石般的光泽；她的小腿和双脚裸露，小腿光洁柔软，脚踝上缀着一圈草环，小巧的双足纤腴合度，足心弯如初月，足背皎如满弓。

　　“世上不会再有比她更美的存在了。”唐牧神情恍惚，张开口又不忍出声，怕亵渎了这副画卷。唐牧低下头，掩饰脸上神色，身上简陋衣服每一道肮脏破口都在发烫，从出生到现在没有任何一刻这般狼狈过。

　　“吼！”兽吼声响起，伴随巨大的青色身影从林隙探出头来。唐牧回过神来，感激看了眼这‘救命的兄弟’，只觉得巨兽狰狞头颅突然有些可爱。

　　“我叫唐牧，谢谢你救了我。”抬起头，唐牧走上前两步，第二句话还没想好顿时卡了壳。

　　“ua ri lesy，ru benu ze du。”艾梅拉转过头，一种唐牧从未听过的语言响起，极富韵味，似乎有某种规律。

　　“艾梅拉大人说，不用谢，谢谢你为村庄做的一切。”艾玛在后面翻译到，唐牧这才想起劳拉说的艾玛能和树妖产生感应的事。也就是说，这种感应不单能求救，感应到位置，还能听懂树妖的语言么。

　　唐牧有些羡慕的望了小艾玛一眼，艾玛挺起胸膛，以为在夸她。说完一句后，树妖不再说话，冲巨兽方向轻声叫了句。

　　“Chimera”

　　轻巧从树上跃下。

　　巨兽一个反身接住艾梅拉，回望一眼唐牧，踩着悠然步子走进苦树林深处。

　　唐牧反复咀嚼了下“Chimera”的读音，音译下的话，似乎是‘奇美拉’？对这个读音感到一阵熟悉，唐牧望着在苦树林中渐渐淡去的身影，怅然若失。

　　...

　　村庄门口，雾气退去后，一地狼藉。对于意志坚定的商队侍卫，巨兽的吼声冲击力并不够强，只是胜在突然。而一些身体素质较差的人则面色惨白，不少还在地上翻滚。养尊处优的威尔逊尤其难堪，口中溢血，正和村长查理抱在一起，在地上翻滚不息，场面辣人。

　　首先缓过来的安德烈上前将威尔逊和查理分开，双方面色都白的吓人。村长查理更是面色差的像死人，此时更一脸惊骇，嘴里反复念叨着。“不可能，怎么会。”

　　查理的异样太明显，安德烈忍不住将大手抓在查理肩上。“到底怎么回事，那兽吼还有白雾！那你知道的说出来！”

　　查理仿若未闻。而另一边，村庄方向，原本喧闹不已的村民集体沉默，时不时只响起压低声音的交谈，不少村民看着商队这边的惨状面露疑惑。

　　“是树妖，她几十年没出现过了，怎么会！？”猛然大喊，查理突然地喊声让安德烈下意识一个巴掌扇了过去。查理滚地葫芦一样又倒在地上转了几圈。

　　这一下倒是真正打醒了查理，看着村庄方向村民疑惑神态，查理暗呼不好。作为村庄实际上的管理者，没人比他更明白树妖在村庄的影响力。

　　将树妖作为守护神代代信奉的村民，长年累月向其祈祷平安和丰获。虽然随着与外界沟通渐多，许多年轻人已经忘却敬畏。但树妖的传说依然人人记得。

　　现在迷雾和兽吼出现，与村庄相传的传说如此贴切，一些老人已经忍不住原地叩拜，而年轻人也多神色迷惘。

　　毕竟这次迷雾出现，目标很明确，就是笼罩商队，救走唐牧。作为村庄的守护神，树妖肯定不会做危害村庄的事情，那么...岂不是说明，事情并不是唐牧做得？

　　一些和唐牧打过交道的村民更是开始反思。唐牧能言善道，平时还会送一些小礼物给村民，人缘不错，怎么都不像会做出这种人神共愤事情的人。

　　何况许多村民都知道，唐牧和艾玛、劳拉两姐妹关系不错，经常能看到他们在村子里说笑。

　　“说唐牧偷了一马车货物，他一个人又带不走偷什么？”

　　“但他会巫术吧”

　　“那不是巫术，是武器！”

　　“商队的人能抓到他，岂不是说明商队也有那种武器？”

　　“商队带这种东西做什么，他们根本不是什么药草商吧！”

　　许多事情都禁不起细想，当有了怀疑，威尔逊编制的说辞很快便不堪一击。一些激进的村民甚至已经在质疑商队，讨论声越来越大，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商队众人也很快发现村民的敌视情绪，但威尔逊口不能言，村长查理神情恍惚。失去调解人的两方很快便回到一开始的状况。

　　威尔逊经过片刻恢复，意识开始回复清醒，但一截舌尖刚被咬断，口不能言，只能看出神情愤恨。看到查理神魂失守，听到村庄方向逐渐一边倒的言论，威尔逊不甘心的无声怒吼，知道大势已失。

　　对安德烈用手势示意，两人互相都明白了对方意思。

　　商队，该撤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