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弥天大谎
焚青雨整个人都混乱了。姬落饶来的突然，走的突兀；苏衷跪的突然，问的突兀；还有锁仙链，锁的突然，碎的也突兀。
苏衷从地上起来后一直在反反复复地打量着她，茶壶里的茶全部冷掉了，苏衷并不在意，自顾自倒了两杯。
他将茶放到焚青雨面前时刻意用了重手，茶杯和木桌碰撞出咚的一声。苏衷淡淡笑着，伸手请焚青雨坐下，他满脸肉眼可见地写着“你给我解释一下”。
在苏衷的记忆里，将才焚青雨说完“百禄山”三个字，他不知为何便趴在了地上，中间的全部过程他全然没有印象，像是有个时间窃贼偷走了那一段。
焚青雨尴尬地咳嗽两声。眼下的情形简直一团乱麻，让她捋一捋。
先是姬落饶，苏衷失去了先前的全部记忆，不出意外是她出的手，看来那姑娘是不想让焚青雨之外的人知晓她来过；再是锁仙链，这玩意碎了，既然要隐瞒姬落饶，势必是要编出一个故事将锁仙链被毁之事圆过去；最后是苏衷，苏衷断片的记忆要解释清楚。
这其中第二件是极难办到的。锁仙链是整个仙界的重要法器，这东西毁掉怕是要到云宫去向天君解释。这要撒谎便是个弥天大谎，要瞒住苏衷辟珩并不困难，但要撒一个毫无错漏能糊弄过整个仙界的谎，委实是要好好组织下故事结构。
焚青雨：“······”
她还真是点背。
思量了一会，焚青雨起身将满地的锁仙链碎块捡起来，一股脑倒在苏衷眼前，咳嗽两声清嗓子，开口道：“那个邪修当真十分厉害，幸亏有你护着我，不然我们二人都要没了记忆。”
苏衷捡起几块锁仙链细细端详，眉头紧皱，用眼神示意焚青雨继续。
焚青雨将编好的故事铺陈展开：“将才我与你正说话，忽有一邪修闯入萧山偷盗云霓披。那邪修自后山而来，大抵是头一遭来并不认路，误入了戒律阁同你展开了一场激战。那邪修阴险狡诈，且修为极深，本已受缚，竟用邪术将锁仙链毁去了。”
焚青雨咽了口口水，道出故事结局：“邪修逃走之际全力一搏，造出一阵黑雾，竟瞬间便将仙障击碎了。你为了护我，不小心中了招，没了记忆。”
苏衷震惊的睁大眼睛，张口几次都没说出什么话来。焚青雨极为诚恳地点头，尽力作出复杂的眼神来。半晌，苏衷起身推门，门外是那个练剑的弟子。
焚青雨拍了下脑袋，她竟将门口的弟子给忘了，若是当真发生了激战，那弟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这还算好，若是姬落饶之前离去时忘记将弟子的记忆抹去，而弟子又好巧不巧地看见了那二人，那她的谎言怕是废了。
弟子乖巧地问道：“师尊有何吩咐？”
苏衷皱眉问：“本阁之前同一邪修打斗，你可记得那邪修是如何将锁仙链毁去的吗？”
弟子整个人都被问蒙了，薅起头发来。
焚青雨听苏衷的语气，应当是已经信了她的鬼话。见苏衷回头疑惑地看她，她解释道：
“那邪修连你的记忆都能抹去，何况你的弟子。幸亏你将我护在身后，不然恐怕我们中没一个能逃过的。”
苏衷半信半疑地瞧了她一会，最后，他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道：“这件事情太大了，我要去汇报给掌门师兄和长老。我会叫弟子看好戒律阁，你莫要随便走动。”
焚青雨乖巧地点头。
锁仙链被邪修毁事情重大，苏衷走后没多久，白雁峰天极殿便敲响了震山钟。震山钟乃是掌门在紧急情况下召唤萧山高层的工具。自萧山开山立派以来，这钟满共敲了不足五次。震山钟鸣，萧山长老、阁主、十位高阶仙师要立即上白雁峰天极殿，其余仙师和弟子分别到自己所属院落等候掌门号令。
焚青雨心下有些过意不去，姬落饶这事情闹得属实大了些。但她若不将姬落饶讲成邪修，事情怕是会更加复杂，很难取信于人。
今日一直到深夜，苏衷都未曾返回戒律阁。焚青雨抄了一下午的书，最后困地在桌子上睡着了。第二日她被胳膊上传来的酸麻感叫醒，迷迷糊糊之际，便在桌子对面瞧见了坐着喝茶的姑母。
入尘见她醒了，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你这禁闭关的倒是美了些，喝着蓬莱掌门送给天君的寒茶，用着瀚泽国贡品的紫毫笔。”
焚青雨刚醒，整个人并不十分清醒，起身用银盆中昨夜的旧茶洗了洗被眼屎糊住的眼睛，边洗边解释：“茶叶和笔都是苏衷给的······”
“要叫阁主。”
“哦，都是苏衷阁主给的······”
焚青雨洗完脸漱了口，坐下享用姑母带来的茶点。入尘长老单手撑头，继续喝茶。不得不说，她姑母做茶的水平甩她十万八千里，哪怕是最普通的茶梗和茶叶末子，在姑母手里都能散发出别样的味道。
她由衷地夸赞道：“我听说凡人眼中，有特长的仙人都有个极好听的名号，我看姑母以后便叫茶仙好了。”
入尘长老神色淡然，并不受她嘴甜蛊惑，目视远方竹林道：“茶仙不茶仙的我倒是不知道，但你若是再吃，路上便只能饿肚子了。”
焚青雨嘴里的苏式月饼喷出些皮渣来。
什么情况？她听错了？
焚青雨疑惑地瞧着姑母，姑母却并不理她。刚才旁边的椅子上便放着一个大大包袱，现下看来那包袱是给她的？虽说姑母已经将她抚养到将要成人，赶她回林家也不无道理，但这是不是有些太突然了？包袱都不用她自己收拾的吗？
入尘长老大概猜出了她的想法，放下茶杯道：“你既被我放在仙家养了，这辈子怕是都回不去凡人的正常日子了。”
仙凡殊途，她长在仙家，行事作风都随了仙家，虽然经常到凡界去游玩，但是到了这个年纪，要想再彻底回归凡界怕是有些困难。入尘长老深知这一点，并不当算再将焚青雨送归凡间林家。
只听如尘长老继续说道：
“只是你这禁闭关的太好过了些，完全得不到教训。你溜出去弄丢了萧山的琉璃浣月牌，如今你去凡界，用你自己的本事将它寻回来，便抵了这次的惩戒。”
焚青雨咽下嘴里的月饼，琉璃浣月牌被她送给了那个小乞丐。啊不，那小乞丐并不是个小乞丐，算是个小花魁？他之前被朝鹤的王爷带走了，眼下在什么白鹰卫中。那小子应当是不难找的，只是不清楚那小子同邪修棘沧和墨玉的关系，是否容易对付。
入尘长老拂了拂面上的茶叶片，道：“你也可以不去，那牌子也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你若不去，那我便知会一下南栖，让她将你提去云宫诛仙殿，在罪仙塔中关禁闭。那地方可不比戒律阁，每隔一个时辰便要受一遭雷劈之痛，刚好让你长长记性。”
焚青雨大致想象了下被雷劈的感觉，抓住姑母的袖子，果断答道：“我去。我保证将那牌子寻回来，请姑母放心。”
姑母将茶杯放下道：“那你便拎上那包袱上路吧。”
“啊？”是否太迅速了些？这种事情一般不都是提前通知隔日上路的吗？而且，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姑母不打算将事情的发展给她讲一讲吗？
“锁仙······”
链字还未说出口，入尘便抬手预备唤弟子过来，焚青雨乖巧地闭了嘴。
“能让我换个衣服再走吗······”她的袖子昨日不小心睡着时泡进了墨汁里，半个袖子都染黑了。
姑母瞧她一眼：“我去通知南栖。”
“我错了，我这就走。”
怎么有一种突然被逐出家门，满脸懵逼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