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保佑,让我找到晓山吧!”
“老天爷啊,我求求您了,只要让我找到晓山,折我几年阳寿也行啊!”
“诸天神佛,我错了,我真得错了!我的错让我自己承担好不好……”
每一次下水,楚楠都会在心里祈祷,他甚至不惜要折自己的阳寿,也要换得胡晓山的平安。
但是,这些发自肺腑的祈祷,却注定是徒劳无功……
一般来说,普通人憋气两分钟就已经极为难受。
所以,已经好几个小时没有浮出过水面的胡晓山,此时定然是九死一生了。
除非他能侥幸从漩涡中脱离出来,并且还能保持清醒。
那样的话,加上他极好的水性,或许还能在这场风浪中有一线生机。
不过,那个让老船工都脸色发白的漩涡,想要脱离出来……
而且,如果胡晓山现在还活着的话,应该早就想办法赶来找他们了吧?
时间越久,他生还的几率就越小,这是毋庸置疑的……
此时,远在几百公里之外的胡鸿宇、夏云夫妇,也已经知道了儿子遇险的事。
他们没有时间耽搁,甚至连出去找同学玩的小儿子胡晓天都没来得及告诉。
在胡鸿宇发动车的时候,夏云见缝插针地匆忙跑到邻居家里,把晓天托付了一下,便直接开车赶往事发地。
晓山和晓天兄弟俩,是他们的命啊!
不,比他们的命更重要!
一路上,面包车被胡鸿宇开出了坦克般的声音,那是一种歇斯底里的轰鸣,是极度紧张与焦急情绪的宣泄。
他一直都很爱惜这辆面包车,它虽然不值几个钱,但却能给家里带来微薄的收入。
也正是靠着它,他们一家才有了希望。
他们祖祖辈辈都是渔民,但当那些电鱼机、绝户网、灭门耙之类开始成为“渔民”们的主要工具后,原本富庶的海洋迅速变得贫瘠起来。
原本用不了费太大力气,每天撒上几网就能衣食无忧,甚至还能过得比较殷实。
自从那些“伪渔民”横行,仅仅靠着老实本分地捕鱼,已经难以养家糊口。
有时候出一次海,甚至还要倒赔不少燃油费和人工费!
有些家底丰厚的,把大点的渔船改造成旅游船,就像胡晓山他们租用的船一样,把捕鱼当成出游的附属品,倒也能勉强维持生计。
可那些原本就只能混个温饱的老实渔民,便只能另谋生路。
比如胡鸿宇,便在万般无奈之下东拼西凑地买了这辆面包车,拉点零活儿谋生。
他每天都在努力忙碌着,想着只要晓山大学毕业后有了工作,家里的境况一定会越来越好……
此时,他再也顾不上爱惜这辆平时视为珍宝的面包车,而是恨不得把油门踏板踩进底盘里!
甚至,不惜将迈数表的指针撞断!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发动的车,也不知道这辆平时都不曾开到过八十迈的车,已经快要轰爆了排气管。
一路上昏昏沉沉,却又把车开得风驰电掣,就连魂魄,仿佛都已经追赶不上飞驰的躯壳……
在他们的后面,是几辆同样开得飞快的车。
并且,陆续还有车迅速跟了上来。
他们当中,有的是胡家的邻居,也有的是胡家的亲戚。
邻居们,是夏云在托付晓天的时候,被托付的那位邻居得知消息后迅速发动的;
亲戚们,则是夏云刚刚打电话通知了她的姐姐夏荷,然后由夏荷分别通知的。
众人抬柴火焰高,而且,这些邻居、亲戚大都是海边生、海里长的,水性都是极好。
有他们帮忙,找到晓山的几率也更大一些。
此时,这些人都已经顾不得路上的限速,一辆辆车都开得飞驰如同赛车。
没过多久,这个“车队”便被交警拦下。
当胡鸿宇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简短地说完来龙去脉,以及要去的地方之后,几位交警同志二话不说,直接跑回警车,鸣笛开道!
……
就在人们全都心急如焚,想尽一切办法进行搜救的时候,身处海底的胡晓山,也在经历着极大的煎熬。
“我特么受不了了!”
此时,胡晓山的“邻居”们依旧在进食——珊瑚虫是一种特别能吃的生物,有些群落甚至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在不停地吃、吃、吃!
而且,一个群落的珊瑚虫,基本上都是共用一个胃的,它们分别进食后,经过“共胃”消化后所得的营养,再反过来滋养每一个个体。
原本,胡晓山以为他会“融入”所在的这个群落,即使不用捕捉那些想想就反胃的浮游生物,也会有“免费”的营养供应给他。
但事实却不是这样,此时的他,已经好像十天半个月没有进食一样,饿得几乎要虚脱了!
那种仿佛与生俱来的进食本能,一边在不停地催促他:“吃啊!吃啊!吃啊!再不吃的话,很快就会饿死的!”
一边却又感觉那些浮游生物极为恶心。
这种明明饿得要死,但见到食物却又提不起半点兴趣的“两难”感觉,让胡晓山不由得十分难受!
这……简直就是特么的人格分裂啊!
……
“难道……真的要吃这些恶心的虫子?”虽然已经极度饥饿,但胡晓山的心里却依然压制不住那股浓浓的厌恶。
虽然他曾经吃过蚂蚱、蚕蛹之类的昆虫,但那些都是经过油炸烹制的。
加上调料后,那些虫子不仅非常营养,而且还很美味。
可生吃虫子,而且还是这些看起来就十分恶心的虫子,他还是难以接受。
“不吃就会死的话,那就死好了!”胡晓山又一次坚定了信念。
他本来就不愿意作为一只虫子苟且地活着,再加之要靠吃虫子维生,干脆英雄一次,饿死自己算了!
这也算不屈不挠地抗争了吧?
……
“吃啊……吃啊……”
“香啊……香啊……”
“吃啊……吃啊……”
“吧嗒……吧嗒”
……
就在胡晓山下定决心,忍住不吃那些在海水里游来游去的小虫子时,身边那样“吃货”们却是吃得那叫一个香甜。
甚至他能清晰地听见,那此起彼伏的“吧嗒嘴”的声音!
那是最原始、最本能的反应,是获取食物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民以食为天,蜉蝣虫豸也是一样。
听到这些声音,胡晓山原本坚固的信念竟出现了一丝小小的裂缝。
此时此刻,他的意识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儿在打架,一个小白人儿,一个小黑人儿。
小白人儿坚持绝食,小黑人儿却想要吃一只虫子尝尝。
“只吃一只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些珊瑚虫都在吃,又没毒。”
“而且,说不定真得很美味呢?”
……
只不过,小黑人儿明显弱势一些,被小白人打得没有什么反抗之力。
……
“吃啊……吃啊……”
“香啊……香啊……”
“吧嗒……吧嗒……”
……
四周的珊瑚虫们仿佛一个庞大的宣讲团,在不停地瓦解着胡晓山的“斗志”。
渐渐地,胡晓山意识里的两个小人儿开始有了变化,小黑人儿的力量越来越大,从单纯的被虐,竟渐渐有了一丝反抗之力。
“香啊……香啊……”
“吧嗒……吧嗒……”
……
随着珊瑚虫们持之以恒的“蛊惑”,小黑人儿竟渐渐有了占据上风的趋势!
没办法,胡晓山太饿了,饿得仿佛有一颗颗金色的星星,不停地在他的意识里窜过来、窜过去……
他家的条件虽然不算好,甚至上大学还借了不少钱,但还没至于到挨饿的地步。
从小到大,他哪曾遭过这样的罪?
“要不……吃一只试试?”胡晓山有点动摇了。
都说要想拴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拴住那个男人的胃。
难道只是男人的胃“没出息”吗?
珊瑚虫也是一样好不好?
饿到虽然觉得那些虫子恶心,但却仍然不得不“吃一只试试”,那是该有多悲催?!多无奈?!多……卧槽?!
卧槽,本来是中国象棋里的一个大杀招,指的是跳到底象前一格位置的马,既可将军,又可抽车,极其凶狠;
在职场里,它又与“跳槽”相对应,指的是拒绝轻率跳槽,精于韬光养晦。
此时,胡晓山也是不由得卧槽,但却如同一只泥马,在海底无奈兴叹,要不要吃一只,看上去就恶心得要死的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