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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小心林筠

苏墨一惊,顾不得责备明玉,轻抚胸口咳了几声,便听到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府中大大小小的侍女跪在地上,齐声道,声音惊天动地,比着似的高,生怕皇上不注意到自己。

  公主府的宫女不像皇宫中的宫女可到适龄时候自行婚配,她们要么与府中侍卫仆役结成连理,要么就与小太监结成对食,除非被苏坤看上带到皇宫里侍奉,由苏坤亲自指婚,才有希望攀上个如意郎君。

  苏墨对她们的想法猜到了七八分,未多理会,要是苏坤看上了她府中的哪个女孩直接带走就好,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的侍奉,身边有珠玑明玉其余的人倒也可有可无。

  明玉听见苏坤来了,再看看被药弄污的穿花蛱蝶毯,匆匆拾起被磕碎一角的药盏,手足无措,脸色苍白,侍立一旁,默然无语。

  “无妨,你且退下吧。”苏墨轻声道,“皇上来了,一时受惊也无妨,只是不在天子面前失仪就好。”

  她对这明玉还是格外怜惜的,明玉相貌清秀,与她眉眼颇有几分相似。明玉知书达理,文采出众,虽然不及林筠,但要是林筠不在的话也足以与自己相谈慰寂寥。比起珠玑与自己纯粹的主仆关系,自己与明玉更像是朋友。

  明玉眼中闪着泪光,忙不迭点着头退了下去。

  明玉前脚刚走,苏坤就进来了。

  苏坤身上一袭白衣,剑眉星目,仿佛一青年将军。他身后跟着一小内侍打扮的少年,少年脸上幽怨的神情着实令她无法忽略,是云微。

  堂堂一北邙云氏的子弟扮作内侍的确可笑得很,苏墨脸上泛过一丝莞尔,云微的神情更加幽怨了。

  “妹妹可好些了?”苏坤搬过旁边的一个小杌子坐下,把玩着手中的白玉牌,关切地问。

  一旁,云微垂手侍立,一只小蛇已经蠢蠢欲动从他衣襟中探出了头。

  苏墨点了点头,扫了一眼白玉牌,淡淡的不安感萦上心头:“劳哥哥挂念着,妹妹好多了。”

  见苏墨依旧唇上没有一丝血色,苏坤环顾四周,眉头微蹙:“妹妹怎么周围也没个人伺候呢?珠玑明玉都上哪去了?”

  苏墨轻轻一笑,轻咳几声:“她们忙了一晚上,也该歇歇了。我这里不是没有人,刚才有个小丫头笨手笨脚弄翻了药盏,吓得哭着跑出去了,不用管她。”

  “这药是谁熬的?”不知何时,云微已经俯下身来,用银针轻轻挑起一点药汁,闻了闻问。

  “大概是羽嘉吧。”苏墨想了想,发觉云微的语气很不正常,不由得心一沉,“莫非药中出了什么问题?”

  云微神情严肃,凑近了闻了闻银针上附着的药汁,郑重道:“问题不小,幸好殿下的侍女打翻了药盏,看似有过,实则立了大功。此药加了一味寒性极重的冥冰草,剂量远远超过常人能承受的范围,先不提公主殿下本身就被寒毒所困,就算阳气极盛的壮年男子也受不起如此寒毒。”

  “那要是我真的喝下了会有什么后果?”苏墨一惊,强撑着坐了起来,直视着云微。

  “一次不足以伤了公主殿下的根本,但会延长公主殿下痊愈的时间。若是次次都在公主殿下的药中加入此物,便会使殿下体内的寒毒日渐积累,一旦寒毒攻心,后果不堪设想。”

  一丝微笑扭转了她的嘴角:“会死么?”

  云微点了点头:“很有可能。”

  苏墨看向苏坤,沉声道:“哥哥,看来我身边居心叵测的人不少,区区一个公主能让人如此忌惮,那哥哥身边的人恐怕就更不可靠了。”

  四龙攒凤荷包、那夜的冷箭与安昭仪印,再加上今日药中所加的冥冰草,四龙攒凤不止是挑拨,更有让她受惊而旧疾复发的效用;放出冷箭时魏琛林筠二人在场,伤不了她,大抵算是示威;这个冥冰草,确实是准备置她于死地的手段。

  环环相扣,仅仅就在二日之中。看来幕后主使的布局周密,而且对她的行动了然于胸,着实不可小视。

  “我有一种可怕的假设,妹妹要不要听听?”苏坤眼光一寒,声音放得极低,只有在场三人能听得见。

  苏墨抬眼看向他,乌发披散,显出一番病态的妩媚。

  “我知道。”她的声音细弱,“你想说这些事都是一个人在背后主使的,是么?”

  苏坤点头:“能做到这一切的,只有一个肃亲王。”

  确实,肃亲王进宫频繁,在宫中安插自己的人很方便,弄到安美人的遗物轻而易举。他近日的行为也很古怪,想让他们不怀疑他参与此事都不容易。

  “但肃亲王一向谨慎,恐怕是嫁祸于他。”苏墨沉吟片刻,计上心来,“哥哥,肃亲王的亲兵中有没有你的人?”

  苏坤双手一摊,无奈道:“要是能有我的人,那还能叫亲兵么?我也曾试过在肃亲王卫兵里安插眼线,但他们始终被排挤在了最外围。”

  兄妹二人正商议着此事,云微怀中的小蛇动了。

  它迅速从云微怀中窜出,直奔向香雾环绕的香炉,又似畏惧香炉的灼热,在一旁嘶嘶得吐着信子,甩着尾巴,以此吸引云微的注意。

  云微跟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香炉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呛得他皱了皱眉。

  “公主殿下,这香都是谁在照料的?”

  听见云微出声,苏墨马上觉得不妙:“这是宫中用的安神香,一向都是珠玑明玉在管,有什么问题么?”

  “这香有问题。”云微戳了戳香灰,拿起放在一旁的茶水泼灭了余焰,“这恐怕就是公主殿下深中寒毒的罪魁祸首!”

  小蛇盘在云微肩头,颇为得意地晃了晃脑袋,一身鳞片微光闪烁,眼珠子一眼不眨地盯着苏墨。

  “你是说单说我这里的香呢?还是整个宫中的香?”

  云微一怔,眉头紧锁,回忆一番,这才缓缓道:“宫中的香有无问题我并不完全清楚,但我知道的太子府中的安神香与这香不一样。”

  接着,他又问道:“公主殿下是不是常常失眠多梦,夜半发烧,时而梦魂颠倒,不辨虚实?”

  苏墨一惊,这症候自从她落水以来就一直没有好转过,求医无方,父皇只得命令她睡觉时必须有人在一旁守着,一旦发现她有什么异常,马上把她从梦中叫醒。

  这连苏坤都不知道,云微是如何知道的?莫非罪魁祸首真是她点的安神香?

  “云兄,这香闻上去与太子府的也没什么差别吧?”苏坤使劲嗅了嗅空中的残香,奇怪地问。

  “气味上的确相差不大,但要是认真分辨还是会发现细微的差别的。”云微拿出一手帕,盛了些许香灰,“这香的主要成分是冷香苋,诨名九玄冰,为虽然毒性不强,但胜在日积月累,有什么就算毒性发作,不明实情者也会按照风寒诊治。冷香苋混在御赐香料中不易察觉,要长久用下去对身体会产生不可逆转的危害。”

  记得她前生身子就一向不好,十天能有九天因风寒而卧病在床,莫非就是拜这冷香苋所赐?

  “公主殿下,微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云微把香灰收到怀中,快步走到苏坤身旁。

  这句话只是象征性地问一句,因为不管苏墨不管说什么也无法阻止云微发表自己的见解。

  “何言?”

  云微俯身耳语道:“小心林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