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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一女安邦

“既然如此,那我们看看就是。”苏墨眼中掠过一丝慧黠,拍了拍林筠的肩膀。

  林筠显然是被吓到了:“殿下,你是要去肃亲王那边?”

  苏墨转过头,认真地看着她:“不行么?”

  当然不行。这是林筠脑子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眼前的人儿才扶栏站了一会儿就宛若扶风弱柳,一番不胜之态,怎么能去刚刚溅血扬沙的战场?

  “殿下的身子要紧,那里有魏将军就行,殿下何苦走这一遭呢?”

  苏墨早知道林筠会来这一出,应对台词早就想好了:“和湛虽然武功不错,但他与肃亲王没见过几次,如何能分辨真伪呢?”

  林筠无言以对,绞着双手想着对策:“那城外余匪未散,殿下贸然前去恐怕不安全……”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脸红,果真逗笑了苏墨:“楚湘,你也太妄自菲薄了。”

  自家侍读的本事苏墨能不知道么?林筠出身南陵林氏,虽然是一般的书香门第,但却经年不衰,可就不是书香门第那般简单了。

  南陵林氏祖上可以追溯到那个江湖侠士频出的时代,林筠的祖先正是那时以轻功暗器闻名天下的林襄。南陵林氏对这身武艺的传承有个规矩:只传嫡系不传旁支。这几代南陵林氏嫡系人丁不济,旁支倒还是枝繁叶茂,但家主恪守祖训,就算嫡系一脉人丁稀薄也不传给他人。林筠正是嫡系的最后一代。

  林筠刚被选为公主侍读时,曾经因年少贪玩在宫里走迷了路,那晚上林筠哭着来求苏墨,说她与侍卫们产生了争执。苏墨以为侍卫们欺负了林筠,气势汹汹地要找那群侍卫问罪。谁知当她一到现场,便看见了侍卫们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一见林筠如临大敌。从此以后,不只侍卫们,就连朝廷武官一见林筠也得绕道而行。

  “殿下要是执意要去,筠无话可说。但是殿下的身体吃得消么?”

  苏墨本想说“自然”,谁知道她突然感觉一阵气促,身形一晃,林筠连忙把她扶住。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下子坏了。苏墨暗暗气恼这自己这具不争气的身子,她小时候曾经有过一个武术师傅,但跟师傅学习不久之后她便落水染上风寒,久治不愈,从此缠绵病榻,只得放弃了武功,转而专攻经史子集,学习治世之道。

  “怎么吃不消?”苏墨嘴硬道,转头又咳得接不上气来,看得林筠心里一酸。

  “殿下还是安心养病才是,殿下要不好好珍重自己,一身才华又要给谁用呢?”

  林筠这话说得很隐晦,要是不客气的说法就是“你要把自己累死了怎么办?”

  苏墨听得分明,淡然一笑:“无妨,此次我自有分寸,不会出事的。”

  *

  城外。

  远远传来兵戈相撞的声响,一股股腥风拂过,苏墨突然一阵浑身无力,斜斜倚在了林筠身上。

  “殿下!”林筠一手扶起苏墨,另一只手搭在苏墨的脉上。

  她的动作很轻柔,似乎苏墨是个瓷娃娃,只要一不精心就有破碎的风险。

  “我没事。”苏墨扶着林筠的肩站了起来,喘息了一会儿,“楚湘,我们继续走吧,再晚恐怕就来不及了。”

  “殿下,你要记得,无论是何时,你的身子才是最贵重的。”林筠托着苏墨,用身体作为苏墨的支撑,她琉璃色的眸光定格在苏墨脸上,“要是魏将军见了殿下这样,又要责怪我们侍奉不周了。”

  “楚湘,我没事。”苏墨故作轻松,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想起林筠“侍奉不周”一词,苏墨微微一笑:“放心好了,你是侍读又不是侍女,我都不好太管教你,更何况他?”

  苏墨苍白的面容在月光下惨白如雪,她倚在林筠身上,气息微弱,眸光暗淡,整个人看上去虚弱异常、楚楚可怜。

  “殿下……”

  “这是命令。”苏墨抓住林筠的手,态度坚决,“一定要带我过去,京城几日戒严,根本……根本无人能出去,刚才问了城门守卫,他不是说了这几天根本肃亲王根本没有进出记录么?我们此次见到的人是不是肃亲王,对整个事情的走向有关键的影响。”

  二女又走了一程,远处兵戈之声渐渐停息,只听一阵人声嘈杂,脚步混乱,应该是流匪不敌,落荒而逃。

  渐渐,血腥之气扑鼻而来,眼前火光跳跃,隐隐照亮了地上一滩滩黑乎乎的血。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苏墨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下意识掩住了鼻子,宫苑深处刀光剑影如一把利刃刺入她的脑子。

  前生的荷月之变,魏琛夺位,情景恰如今朝,血流满地,尸横遍野。

  “殿下。”林筠低低地叫了一声,似乎是在问苏墨害不害怕。

  “楚湘,你怕么?”

  苏墨这才想起来林筠是没见过这些的。林筠见识宽广,博学多识,周游甚远,但要是说林家的女儿能有机会见到这种场景,就算是林筠跟她亲口承认她也不会相信。

  出乎她的意料,林筠摇了摇头:“这有什么可怕的?不管多么小的战争都会有人伤亡,对于这些,筠已经司空见惯,心中再无波澜。”

  “司空见惯?”苏墨一惊,看来她今生又得重新衡量一下林筠了。

  “当年南蛮荷也部入侵,筠代父亲出战,稍稍见过一些。”

  荷也部入侵是七八年前的事了,林筠比她大一岁,那时候也不过十余岁,十余岁的小女孩上战场?

  “殿下不必惊讶,魏将军当年不到十岁就随军出征了。”

  苏墨顾不及听,她猛然想起一事:据说当年在平定荷也部时,官兵之中出现了一个异类,此人身材矮小像个孩童,但身法诡谲难测,最神秘的是,这人终年把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谁也不知道这人的真实相貌。这人莫非就是林筠?

  记得父皇在为她选侍读时眼光颇高,不少知书达理的高门贵女都被一概排除在外,只选了一个出身南陵林氏的女孩。苏墨当时心中很不欢喜,常常拉着父皇抱怨要多给自己选几个侍读好陪自己玩,可父皇只是微笑着摇头念叨着几句她那时还听不太懂的话:“红妆堪定国,一女可安邦。”

  好一个“一女可安邦”!苏墨暗暗赞叹道,这句话是当年父皇对林筠的评价,前生还不觉得有什么,今朝看来果真不错。

  二人继续向着流匪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火光渐现,剑影寒光,兵士眼前影影绰绰闪动着,在血腥烟雾中,透出几分虚妄的不真实。

  “什么人!”一个站岗的兵士见了她们,抽刀出鞘,大喝一声,拦住了二女的去路。

  苏墨看向林筠,林筠会意,亮出一块令牌:“我们要见魏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