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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琼花谷

北秦三十七年,三月春,琼花谷,新枝抽条,万物复苏。

  竹院上空,炊烟袅袅,林间黄莺阵阵啼鸣,岁月静好大抵不过如此了。

  此时,山间一白袍沾灰的老道人正优哉游哉的往小院的方向走去,途中不时停下喝一口藏在怀中的琼花露酒,抹一把沾湿的胡须,望着生机无限的山谷,发出阵阵感慨,果然还是琼花谷的气候最宜人了。

  人生如此,美哉美哉!诶?等等,那是什么?

  银玄子抬头望天,看到一抹青烟扶摇直上,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那是......那个笨徒弟!她烧了我的什么宝贝!

  来不及稍作歇息,银玄子一把撩起衣摆别在腰间,一路气不带喘一口的跑回了竹院,推开门,便看到自己精心栽培的月桂,已经被人就这么拦腰砍断了,而那个罪魁祸首此刻正劈着柴火扔进炉鼎之中,等等,那......那炉鼎,那是!

  啊啊啊啊——

  嘶吼声惊起了停在树上的黄莺云雀,一时间鸟鸣人沸,无沅捂住耳朵淡淡然的瞥了一眼炸毛似的银玄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呦!您老人家终于回来啦,我还以为,这回又醉在哪个犄角旮旯里等着我去捡呢!”

  银玄子抱着月桂,又俯身摸摸炉鼎,假装不曾听到无沅的话,只一个劲儿的喊着我的树!我的炉鼎!随后坐在地上,毫无形象的大哭,“啊——我的月桂啊!我辛辛苦苦种起来的月桂!你怎么就这么死了呢!还有我的炉鼎,我好不容易从雾都淘回来的炉鼎!”

  企图用眼神控诉那个罪魁祸首,却看到她伏案撑手眼底挂了三分笑意的看着自己,银玄子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哆嗦,太,太可怕了!

  上次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的时候,第二天他就蹲了一天茅房,所以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卫无沅瞧他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叹气。

  那些月桂有哪些是他种的了,之前,若不是她在一旁看着,怕是早就一口酒将那整片月桂都给浇死了,他还有脸说是他辛苦种出来的,还有那炉鼎,这哪是什么丹炉,分明就是一口炖锅,还是一个残次品,怕是又被人忽悠着给骗了。

  思及此处,无沅不住扶额叹息,自家师父这眼光也太差了。

  不过,银玄子可看不到身后自家徒儿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了眼地上已然烧成炭的月桂,救是救不活了,反正也已经被蛀虫腐蚀的差不多了,不过那炉鼎还是有用的,这不,正蹲在地上抱着那口锅……炉鼎,使劲儿擦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谁欺负了他呢!

  看着银玄子抱着那口锅擦着擦着突然停了手,莫不是炭渍抹不掉?

  “对了,无沅,近日可曾下山?”

  下山?说来倒是许久不曾去过了,记得上次外出还是上年末的时候,为了将师父带回来时还顺带付了酒钱。

  银玄子这人啊,除了眼光差以外,就是爱喝酒,偏偏酒品也差,三两口便醉得不省人事。

  去年,山脚下住了祖孙二人,不知身份,后来去寻师父时,才知道那户堇姓人家,那堇婆婆酿的琼花露酒,味甜而不腻,口感清冷,堪称一绝,银玄子知道后每每都要下山去偷喝上几口,偏偏每次都被堇婆婆逮个正着,撵着满院子的跑,就这样一来二往之下,也算熟识了。

  堇婆婆带着一个孙子,单名年字,堇年,寻常并不出门,后来无意中也见过那孩子两三面,八九岁的年纪,前发过目,不爱说话,见到陌生人便立马躲到堇婆婆身后,是以这样的孩子自然也成了村中顽童取闹的对象。

  一次去上原村为妇孺看病的途中,见堇年被几个孩童欺负,那些孩子边向他扔泥块,边骂着“丑八怪”,看不过去的无沅顺手帮了一把。

  这孩子不过是话少了点,头发长了点,便遭到这种待遇,可想而知,堇家祖孙二人,在这村脚过着如何生活。

  那些孩子之所以能做出这种事情,怕是家中大人也没少在耳边唠叨吧!

  堇年透过发丝看着挡在身前,虽不宽厚却挺拔的身姿,眼中亮光一闪而过。

  从未有人如此义无反顾,不带任何利益的站在自己前面护着自己,哪怕是堇婆婆,也是疾言厉色的让自己一个人面对,他知道堇婆婆的用心良苦,就怕哪一日她不在他身边了,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可即使如此,他也希望有个人来救自己,现在真的有这么个人像一束光一样穿透进来,照亮了黑暗,他就像个溺水之人一样,努力攀这块浮木。

  自那之后,每次无沅去逮师父时,堇年偶尔也会同她说说话,话虽不多,但在堇婆婆看来已经好很多了。对无沅那是从心底感激,同时也在心里叹息,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摊上这么个师父。

  银玄子可不知道堇婆婆的腹语,照旧赖在堇家喝酒。

  后来无意中,听醉醺醺的师父呓语,才知晓堇年那孩子怕是受了刺激才会如此。

  如今听师父无缘无故的来这么一句,难不成是堇年出了什么事不成?

  可转念一想,若是堇家出了事,师父不会到现在还这幅优哉游哉的样子,那是?

  银玄子望着谷中春意盎然气息叹了口气。

  前些日子听到雾都琳琅阁拍卖玄铁的消息,便匆匆下了山,到了之后才发现玄铁有是有,不过都被朝廷军队收了过去,听说是造兵器用的,恐怕过不了多久又要打仗了吧,等他从雾都往回赶的时候,已经入三月了,可是天气却并未回暖,沿路依旧大雪纷飞,这个征兆怎么看都像是雪灾。

  如今天灾降临,另有外敌围攻,北秦的局势不妙啊。

  深吸了口气,缓缓吐出,“为师也是刚回来并未途经村落,你下山看看便知道了,如今甭说琼花了,连新叶都未发芽,都被风雪覆盖了。”

  “雪?如今马上都要入四月了,怎的还在下雪?”

  这......他也不甚清楚,只是,这风雪来的实在是太奇怪了,明明二月走之前,风雪已停,月桂都抽枝了,可如今又成了这幅样子,这般怪异的大雪怕是要出不少事啊!

  银玄子未再言语,眸中暗藏愁思。

  与此同时,朝堂之上风起云涌。

  兵部尚书祁仲明侃侃而谈,如今东陵已派出三十万兵马直逼北秦要塞,现在无论是兵力还是粮草,北秦皆落于下乘,再这么下去,恐怕都临郡失守是早晚的事了,都临郡一旦失守,整个北秦将溃不成军。

  以此,祁尚书直达上庭,奏明增派兵马将领至都临郡一战。

  户部听了站出来言道,如今已接到半数以上郡县来报,大雪受阻,灾情严峻,此时必定是要优先赈灾安抚人心,哪还有多余的银两能拿出来购置兵马,这简直是强人所难!

  礼部、工部等其余几位尚书连连点头,没错,天灾当前,必定要优先安抚民众。

  看着众人如此,祁仲明怒像横生,“那这么说,等到东陵打了进来,再看各位还能否如此说!”

  说完甩袖离去,剩其余几位尚书吵得不可开交,一派以赈灾优先,一派力求增派兵马守住都临郡。

  下属的侍郎同僚,皆低头不语,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眼下这情形,要是卫相还在,怕是就能想出两全的法子了吧,可惜啊!

  高位之上,舜源帝看着众人,头疼不已,如今的北秦早已不再是那中央集权的年代了,三书六部各司其职,相互制衡,帝王的权利也被相对削弱,分散在四大家族和六部手中。

  可以说若四大家族联合起来,这王位是谁坐着就不得而知了。

  “萧太师,依你看,如今此番该如何抉择?”

  左侧一迟暮老者垂首,半响不语,而后,“该如何抉择的是圣上,圣上想要这个国家变成什么样子,它便是什么样子。”

  这个老狐狸!就这么轻飘飘的将问题又抛了回来。舜源帝说了句容后再议,瞪了眼闭目养神的萧太师,便退朝了。

  萧太师睁眼看了眼右侧空着的位置,眸色一深。卫池,若是你的话,这北秦又会如何呢?

  入夜,无沅想起白天师父的神情,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若仅仅只是雪灾倒还好说,若还牵扯到其他的......就不好说了。

  整夜未眠,一大早便同银玄子商量着,先去就近的村落瞧一眼,顺便再去看看堇婆婆他们如何了。

  堇婆婆所在的村落名为上原村,依傍琼花谷所在的连山。村里人代代依靠打猎为生,现如今大雪封山,也不知村里的人该如何度日,若有余粮备着还好,若无存粮……

  如此想着,无沅收拾了一些御寒药材匆匆出门。刚出琼花谷,便看到漫天飞雪,气温也与谷中天差地别,一阵寒风吹来,不禁打了个寒颤,也不知堇年如何了。

  顶着风雪,总算是走到山脚了,目之所及皆是白皑皑一片。

  看来是雪灾无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