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星海第二十一

他……想通过惹出祸端来达到不回学校，甚至……被三中扫地出门的目的？

　　——杨可宜

　　“4月8号，晴，我住院的第90天。

　　医生来给我打针的时候，我很麻木，我猜，我的屁股已经快成一个筛子了吧！我问医生，什么时候能不用打针，医生说，要看恢复的情况。

　　恢复？恢复什么？为什么全世界的人都觉得我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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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京海竟然住了那么久的院？”杨可宜看着那篇充斥着第一人称的日记，心里有些发怵，很久以前赵园跟她说过，一个人越是疯狂地使用第一人称，越是有极其强烈的内在情感需要宣泄。

　　“本来没有那么长时间的，他这个病是可以回家调养，定期复查开药的。”曹向阳解释道，“可是他爸说，因为害怕他的病情刺激到他母亲，所以，在医生开出康复证明之前，一直都没有让他回家。”

　　“一直没有回家？”杨可宜在心里略略盘算了一下，觉得很不可思议，“这么说，京海一个人在医院住了至少有小半年？”

　　曹向阳点点头，“是呀！也不知道他爸怎么想的，居然这样狠得下心肠。”

　　杨可宜叹了口气，很无奈地摇摇头，“太夸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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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7号，晴，我在医院住的第……很多天。

　　今天，好像是高考。我早上起来刷微博的时候，看见全世界都在给考生加油。什么爸爸送考穿马褂，妈妈送考穿旗袍，什么“马到成功”“旗开得胜”，呵！真让人恶心！

　　我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是不能参加高考了。万一我在考场里发起疯来，会不会被警察抓起来，给我关进笼子里，像头猪一样！再说，我也不太想去考试，一张卷子就能决定人的一生吗？京远鹏不就没参加过高考？他连初中都没有毕业，不也照样开宾馆找小三，搞得像个成功人士似的？

　　呵，我决定了，以后不参加高考了！但是我不会找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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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京海！”杨可宜看着他的日记，心中不禁闪过一丝戏谑，“倒还挺幽默！”

　　“你觉得他幽默？”曹向阳反问一句。

　　杨可宜有些懵，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冷静而深邃的眸子，她一颤，旋即又盯回了手机屏幕，“他还挺会讽刺人！”

　　“嗯！”曹向阳喝完了盒子里的牛奶，“但是很明显，他爸做的事，给他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杨可宜深表赞同，转而又问，“他的日记里没有写过他妈妈？”

　　“写了，你往后看！”曹向阳伸手，将屏幕上的图片滑向了下一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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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6日，有点小雨，还是非常闷。

　　这该死的医院，空调是坏掉了吗？还什么VIP病房，我都快被蒸熟了。

　　上午，京远鹏来看我，我跟他说我想我妈，他居然破天荒答应我只要七月份暑假一到，就让我回家住！我妈跟我爸关系不太好，她一个人搬到郊区去了，我只能每年过年和暑假的时候去看她。我妈对我很好，她总做好吃的（炸鸡、麻辣锅什么的），我感觉她做饭应该比京远鹏厉害。但我妈很焦虑我的学习，她希望我好好读书，将来出国念金融。我要真能出国就好了，到时候把我妈接过去，再也不见京远鹏。

　　可是我这成绩，唉，还是算了吧！

　　京远鹏说我妈从郊区回来了，我说，她看见你不生气吗？他没有理我。

　　但我现在很担心，我妈糊涂的时候还好，她要是清醒着，肯定会问我学习的事，我该咋说呢？这大半年，我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撒了那么多谎，要是谎言垮掉了，她肯定会很生气，她要是打我都还好，她要是哭，我肯定就没辙了。

　　微博上说，今天是‘世界禁毒日’。也不知道那些吸毒的人怎么想的？但是我觉得，世界上该被禁的毒恐怕不止网上宣传的那些吧，有的人有的事，说不定比毒品还可怕！

　　比如说——京远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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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吗？”杨可宜看得太入神，一直没有吭声，所以曹向阳率先询问道。

　　她的视线离开了手机屏幕，整个人却并没有因此而平静下来，“我上大学的时候，老师说过——孩子是家庭的一面镜子，一个焦虑的孩子背后，一定有着焦虑的父母；一个抑郁的孩子背后，基本有一个抑郁的妈妈、缺位的或者非常强势的父母。”

　　她看着曹向阳的眼睛，很无奈地说：“京海……真的很可怜。”

　　曹向阳抿着嘴点点头，“我当驻校民警虽然只有半年，但是这类的例子真的见了很多，父母的行为、关系，通过各种方式投射在孩子身上。但是，像京海这么极端的，真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可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他用了一种不应该的方式去转嫁自己的不幸，给别人带来伤害。这样，就算他再可怜，也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杨可宜又想起昏迷的覃校长，和覃月那焦虑而无助的神色。

　　“你把最后一篇看了吧！”曹向阳提醒道。

　　杨可宜不吭声，将目光锁定在那最后一张图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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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31日，晴。

　　XX，京远鹏居然要我回学校上课，我这个样子怎么回去？学校里那些人会怎么看我？他们肯定会躲在背后嘲笑我！

　　我跟他讲，只要不去学校，我可以去酒店端盘子！

　　结果京远鹏居然扇了我一巴掌，说我没出息，他还很轻蔑地说，只要我妈答应让我不去学校，他就没有意见！

　　XX，这种不要脸的话，只有他才说得出来！

　　我不能跟我妈说，但是我肯定不会回学校，我只能自己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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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曹警官，”杨可宜眉头微蹙，“京海这篇日记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有点看不懂！”

　　“他不想来学校呀！”

　　“不，他说他要自己想办法，这话什么意思？”杨可宜抬起头，心里忐忑至极。

　　曹向阳叹了一口气，脊背微微挺直，“这句话，就是本案的关键！”

　　“他……想通过惹出祸端来达到不回学校，甚至……被三中扫地出门的目的？”杨可宜的手拽成了拳头，她不自觉地紧张起来。

　　“可以这样猜测！”曹向阳回答道。

　　动机、匕首、指纹、现场、证人——这已经不仅仅只是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