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魂归故乡

大海上的风浪一直没有停歇，奇里乞亚的舰队航行在海上受制于风暴，等了数天才绕过了东地中海。

　　帝国的海军舰队也在爱琴海上迎到了亚美尼亚人。

　　初晨的阳光对于海上颠簸过的人也是一种美好的享受。

　　鲁本大公和他的兄弟莱翁一起站在甲板上看着朝阳升起。

　　“莱翁，是你极力恳求我一定要来与罗马皇帝会面，所以我想最后听听你的建议！”

　　鲁本对于此行颇有微词，但是他的兄弟莱翁一力推动，才有了这次王者之会。

　　“我的兄弟，你是亚美尼亚人的统帅，我们回归故乡的希望之星，罗马人伸出的橄榄枝实在是太诱人了，不是么？”

　　莱翁并不看他的君主，但是海浪拍打舰首时，他也会微微闭目，显得不那么平静。

　　“说实话，这次如果不是你的请求，我肯定不会答应如此无礼的要求，我们和罗马帝国已经不是盟友了。

　　科穆宁家族给予我们的伤痛，我也从来没有忘怀！

　　无论是加吉克国王被害还是祖父的遇难，我们和科穆宁家族还有和解的可能么？”

　　鲁本轻轻叹息，双方的家族都流下了太多的鲜血，仇怨几乎无法化解。

　　“我的兄弟，我们在遭遇了罗马人的背弃之后，选择了十字军，但是他们又给我们带来了什么？

　　与突厥人的战斗我们流血牺牲，但是换来的又是什么？

　　教皇格里高利十三世(Gregory XIII)在罗马教会(Ecclesia Romana)上描述的那样:

　　在亚美尼亚人民为天主教会和基督世界所做的贡献中。

　　尤其应当赞扬的是，当天主的战士为圣地而战时。

　　亚美尼亚人民以无与伦比的热情、喜悦和信仰去帮助他们。

　　给他们马匹、补给和支援，这是其他任何一个国家或民族都不曾做到的。

　　亚美尼亚人民在圣战中展现出了崇高的勇气和忠诚!

　　然后呢？

　　我们的家园还是在异教徒手中，十字军曾经的承诺恍如隔空泡影！

　　除了君士坦丁大公被十字军尊奉为“英雄”(Comes)和“公爵”(Baron)。

　　亚美尼亚人还收获到什么？

　　反而是罗马帝国获益颇多，收复了安纳托利亚的大片失地！”

　　莱翁的哀伤让鲁本不由默然，亚美尼亚为上帝和他的盟友付出太多了。

　　但是付出没有回报，而且局势在罗马前任皇帝时期急剧恶化。

　　前皇帝曼努埃尔的布局让亚美尼亚人身陷囹圄。

　　南方的安条克公国成为了罗马帝国有力的臂膀和姻亲。

　　十字军国家中最强者耶路撒冷之王，也求娶了科穆宁家族的女孩。

　　面对塞尔柱突厥人咄咄逼人的攻势，亚美尼亚人竟然连一个盟友也找不到，只能自己艰难求存。

　　“即使我同意与罗马帝国结为盟友，但是亚美尼亚人会怎么看我？

　　我们的祖父死于科穆宁家族之手，如何化解这仇恨？谁又能化解这仇恨？”

　　“是呀！即使是四十年过去了，但是血就是血，任何人都不会忘怀！

　　所以剩下的就要看现在的这位罗马皇帝有多大的器量了！”

　　莱翁心思重重，他就是看中了现任罗马皇帝杀伐果断地性子，才会建议鲁本大公过来会谈。

　　不要让我失望呀，阿莱克修斯皇帝陛下！

　　……

　　布尔萨的港口已经被清理的干干净净，仅剩的一点市民也被帝国军士兵劝退。

　　阿莱克修斯可是知道的，现在的亚美尼亚人一直在跟阿勒颇的领主交战。

　　鲁本大公指不定早就被阿萨辛们盯上了！

　　跟皇帝自己导演的刺杀剧本不一样，到时候大公真的死在布尔萨，以后他阿莱克修斯的名声就是彻底完了。

　　“来了！”

　　泰勒斯举着信旗在海港上摇起来。

　　布尔萨到海岸线的道路上满是帝国军人，威武雄壮的武士们顶盔持枪把守着各个道路隘口。

　　当皇帝走到港口时候，亚美尼亚人的红狮旗已经清晰可见了，插在舰首，迎风招展。

　　大舰靠岸，衣着华美的鲁本大公缓步走下来。

　　当看到站在船下等候的罗马皇帝之时，他也是微微一愣。

　　然后立刻上前，两人互相拥抱起来。

　　“阿莱克修斯陛下，很高兴看到您！”

　　“我也是，欢迎鲁本大公来到帝国！”

　　“希望今天能和皇帝陛下畅谈一番，如果能开释过去的误会当然更好了！”

　　鲁本大公贴在皇帝的耳边轻轻说着。

　　“殿下，我也早就想和您会晤了，亚美尼亚曾经一直是帝国忠实的盟友，我们两家如果能冰释前嫌那就再好不过了！”

　　阿莱克修斯轻轻拍了拍大公的后背，两人状似亲热就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仿佛帝国与亚美尼亚的友谊从来没有破裂过一般。

　　布尔萨的市政厅早就被清空了，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因此当鲁本大公被迎进来的时候，显得格外空旷。

　　大公与皇帝在一起聊天，并肩走进市政厅的时候，鲁本愣住了。

　　两座棺木被摆放在里面，他的兄弟莱翁立刻拔出剑护住大公。

　　“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莱翁有些后悔了，这个阿莱克修斯难道真的就是无耻至极，自己看走眼了？

　　“鲁本殿下，莱翁殿下，请不要激动，我并没有恶意，跟我来！”

　　阿莱克修斯致歉，微微一笑，然后继续走进去。

　　鲁本和莱翁对视了一眼，只能硬着头皮跟上去，阿莱克修斯则是一边走，一边叹了口气。

　　“莱翁一世大公和他的儿子鲁本王子都在这里了！”

　　阿莱克修斯皇帝在棺木前站定，这才说了下去。

　　“我的祖父约翰皇帝杀死了您的祖父，我没有上帝的大能可以使死人复苏。

　　但是我请君士坦丁堡的普世牧首亲自为两位殿下祭奠，而且追封为了正教的殉教圣徒。”

　　“这是我的祖父和伯父？”

　　鲁本哽咽起来，走上前来抚摸着棺木，悲从中来，涕泪横流。

　　莱翁也是热泪直下，两个人都情不自禁嚎哭起来。

　　棺木上面披上了亚美尼亚人的红狮旗，是用帝国最好的丝绸绣制而成，覆盖了整座棺木。

　　皇帝还特意找工匠为被刺瞎的鲁本王子缝上了一对红宝石眼睛。

　　莱翁一世和他的儿子鲁本都以帝国最高的礼节被安葬。

　　阿莱克修斯清楚，即使是鲁本大公同意与帝国达成盟约，但是四十年的仇恨不是一纸合约能抹消得掉的。

　　亚美尼亚人那里同样需要一个交待！

　　后世的德国总理能向犹太人下跪，他阿莱克修斯当然也可以。

　　只不过帝国皇帝的尊严和帝国的人民不会允许他轻易屈服。

　　因此阿莱克修斯退而求其次，隆重的安葬莱翁一世和其子，将他们追封为圣徒。

　　然后将棺木还给亚美尼亚人，这样可以稍稍抚平亚美尼亚人心中的仇恨。

　　再加上夺回故土的诱惑和一顶王冠的使然，他相信亚美尼亚人一定会选择重新回归帝国的怀抱。

　　如果亚美尼亚人不同意，那一定是诚意不足，还可以再送个科穆宁家族的女孩过去联姻。

　　“请允许我在殿下回国的时候，亲自为莱翁大公扶棺，没有什么能够抚平两位的伤痛。

　　但是仅尽我所能，希望开释两个家族之间的嫌隙！”

　　莱翁看着痛苦流涕的兄弟，他冲着皇帝点点头。

　　这趟算是来对了！

　　与罗马帝国和解以后，亚美尼亚就可以专心的投入到与突厥人的战争中去。

　　不必再担心帝国军的袭击，算是解除了后顾之忧。

　　而且阿莱克修斯皇帝的诚意很足，等他们扶棺回归奇里乞亚，也可以给公国上下的贵族和人民一个交代。

　　罗马皇帝亲自为逝去的大公扶棺，而且追封了圣徒，这样的消息足以使原本就崇尚罗马文化的亚美尼亚人心里也有一个台阶下了。

　　阿莱克修斯看着两兄弟，他就知道成功了。

　　原本应该是由罗马教会送出王冠，获取亚美尼亚人的欢心。

　　但是现在亚美尼亚人要重新投入帝国的怀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