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经年,沈舒窈早已忘记这一纸婚约,果然,顾家派人稍来一纸解婚书,她当然乐见其成,欣然收下。
方才她的那番话明显就是推脱之词,她迟疑恍惚的神情却让萧玄奕眸光沉郁了几分,不过须臾,他又道:“顾家是百年世家,最出众的莫属三房长子顾燊,汐贵妃的侄子,你与他一对璧人,当真是一桩好姻缘。”
沈舒窈觉得这人简直莫名其妙,还自顾自地说上瘾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如何将他打发走,而非听他在此刨根问底,她嘴角微微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萧玄奕幽深的眸光凝视她良久,然后拂袖而去,随即翻身上马,道:“圣上一连三道密旨催本王回京,如若不是沈姑娘破了昌州的疑案,稳定了人心,本王或许还会在此耽搁数日,如此,本王就先行一步了。”
“恭送王爷回京!”沈舒窈和林捕头齐道。
话音未落,萧玄奕拨转马头,双腿突然夹紧马腹,马匹已奔至数十丈之远。井然有序的护卫队紧随其后,马蹄卷起尘土滚滚,搅了漫天的沙雾,久久不散。
皇宫,重檐殿顶,金碧辉煌,气势雄伟而又肃穆庄严,同天地之规量兮,齐日月之晖光。
御书房,东陵帝身穿黄纱绣彩云金龙袍,虽临近不惑之年,却依旧器宇轩昂,只是眼睑略有浮肿。
这些年的战事都由萧玄奕一并挑了,皇帝倒是乐得清闲,纵情声色,大兴土木,奢靡风气愈加浓重。
一名十八、九岁,玉冠束发,容貌清俊的男子走了进来,恭敬行了一礼,道:“皇兄,四哥可有传回消息何日抵达京城?”
男子正是承宗皇帝幼子,宁王萧睿。
皇帝萧宸眉眼温和地看着他,笑道:“七弟接连三日都来向朕打听四弟的行程,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萧睿眉毛微挑,沉吟片刻,苦恼气馁地说:“那倒没有,只是近日为四哥筹备大婚贺礼时,频繁被六哥取笑,说我挑来挑去还是顽石,就不能有一点新意?是以想早早问过四哥,若是他喜欢,我便遣人将其运往京城,若是不喜欢也好为他筹备别的贺礼。”
宦官赵公公手持拂尘,垂首侍立在旁,涨红了脸紧闭着唇,身子微微颤抖。
皇帝气得一笑,将手中的奏折往他身上一摔,道:“你个老东西,是不是又想起了当年朕在王府娶侧妃时,七弟送了一块说是璞玉的巨石给朕当作贺礼。”
赵公公偷偷瞧了皇帝一眼,将奏折从地上捡起来,恭谨地放在案几上,溜须拍马道:“陛下当年为了将那巨石搬进王府不惜卸掉了好几扇房门,足见陛下与宁王手足情深。”
皇帝扬眉斜睨他一瞬,哭笑不得,“分明是巨石在搬运过程中摔碎,不慎砸坏了房门。”他端起珐琅彩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缓缓道:“可怜七弟用数百两黄金,竟然只是赌回了一堆顽石,为此还被父皇训斥禁足在府中两个月。”
“臣弟当时被父皇罚抄经书,抄得差点胳膊都断了,是以这些年吸取教训、潜心研究终窥得其道,这次保证是货真价值的璞玉,而非顽石。”萧睿拍着胸脯,成竹在胸。
皇帝突然想到一件事,道:“七弟已近弱冠之年,也是时候择妃了,皇后两日后在离宫举办赏花宴,其中不乏名门闺秀,届时你若遇到合心意的女子,朕亲自为你们赐婚。”
“哎呀,皇兄,你饶了我吧,就让我再多玩两年。”萧睿伸出两根手指,一脸郁闷地哀求道:“你且看看六哥府上,那些个妻妾整日里尽会争风吃醋,就连与我一起去曼滺苑听曲都弄得像做贼一样。”
“罢了,此事就先依你,但两年后切不可再与朕讨价还价。”皇帝笑着遥遥头,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萧睿欢天喜地地朝皇帝深深行礼,道:“多谢皇兄,臣弟告退。”
暖日当空,万里无云,微风清拂,海棠的枝头轻轻摇曳,轻盈的花瓣从空中旋转而下,满地落红似散落的胭脂。
宅院之中,炊烟袅袅,清风婆娑,寂静祥和。
一簇簇娇艳妩媚的蔷薇,细长的藤蔓遥遥望去犹如光彩夺目的锦缎,花香浓郁,沁人心脾,沈舒窈忍不住俯下身闻了闻。
莲儿雀跃地小跑过来,“小姐,你回来了?”
沈舒窈望着眼前灵动的少女,展颜一笑,将手中的包袱递过去,问:“我不在家的这些日子,你是不是又跑出去疯啦?”
莲儿挠了挠头,只讪讪地笑,接过包袱抱在怀中,道:“我只是和吴婶,崔妈一起去后山摘了些桑葚,然后和二狗子去河沟里摸了鱼,又和姓薛的酸秀才吵了一架,还把陈员外家的狗吓得见到我掉头就跑,除此之外,我都是呆在院子里等小姐归来。”
“嗯,我家莲儿最乖了。”沈舒窈欣慰地点点头,她护短的模样连院里的花草都看不下去,饶是暖日和煦却都蔫头耷脑地无视主仆二人的对话。
“对了,小姐,你去昌州城当日下午季公子来了,还给你稍来了今年的新茶,我都给你收好了,就放在案桌的抽屉里。”
二人边说边朝卧房走去,嬉笑之声回荡在院落上空,许久不散。
朱漆大门肃穆庄严,金丝楠木匾额上“晋王府”三个鎏金大字,彰显其气势磅礴,雕梁画栋,亭台水榭,花草树木错落有致,长廊迂回婉转,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一派繁复奢华的景象。
怪石嶙峋的假山下一股清泉潺潺流淌,青砖铺就宽敞平坦的长廊甬道,疏影横斜流转在萧玄奕的面容上,缕缕暗香浮动,撩拨人心。
“四哥。”萧睿步伐轻快地走来,清澈的嗓音如潺潺溪流,滋润心田,“三年不见,弟弟想你可想得紧,方才我去御书房找你,皇上说你已然回了王府,是以我就赶紧过来了。”
萧玄奕笑着迎了过去,道:“七弟倒是长高了不少。”他又拍了拍萧睿的肩膀,上下打量一番,“就是这胳膊还有些瘦弱,需得再练练,男子还是壮实一些好,方显孔武有力。”
然后,两人并肩朝庆霄堂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