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节谁都说不准下过一场雨后再来的是雨还是雪,寒冷便已如期而至。尽管麹义与高览望向南皮城的目光满是愤恨与耻辱,尽管他们想传信给远在邺城的燕北,告诉他这座城池再围半月强攻之后必然陷落,但那只是他们的想法罢了。
南皮城不能再打,不要说一月半月,就是一旬,也不能再围下去。谁都不知道大雪会在什么时候到来,甚至可能整个冬天都没有暴雪的踪迹,可一旦雪来了,他们铺开的两万大军便会被困在风雪里,损兵折将,是冀州如今不可承受之痛。
这不是他们根基深厚的辽东,也不是刘虞经年积累的幽州……饱经战祸的冀州禁不起大量募兵,遭受损毁的田地没有三年难以恢复元气。燕北称雄二州的风光背后,只有他们知道面临稍有不慎便是支离破碎的危机。
现下并非燕氏最强盛的时候,确切地说,统治幽州全境与公孙瓒决战之前的燕氏,才是最强大的诸侯。三百万生民、十万顷田地、四万骁勇善战的精锐之卒、堆积如山连绳子都腐烂的钱币与足够消耗数年之粮草——易地而处,天下任何诸侯站在公孙瓒的位置上都很难击败当时统合幽州全部力量的燕北。
但这在燕北的手臂笼盖冀州之后,局势便变得有所不同,雄起北方画着的宗彝章纹的庞然大物在旁人眼中变得更加可怕,但实际上这恰恰是他们最虚弱的时刻。
统治中心自襄平转移至蓟县,根基初稳便要再次南移至邺城;数年积攒的金钱反哺冀州连遭数年战祸的城池,流离失所的百姓需要安置、久经风霜的城池需要修缮,整个冀州像一头吞金巨兽般疯狂消耗着燕氏的根底;燕氏在辽东数年经营,尽管进境神速,又哪里能以一郡之富庶养一州之穷困?
最糟糕的,还不是这些。
粮草,粮草才是。幽粮给冀,简简单单四个字背后却是幽州征发三万徭役,近万牛马木车从遥远的幽州各郡向冀州不断输送粮草,运送十万石最终抵达冀州的只有将将四万,庞大的损耗足矣令吏民哭诉,却不可不送。冀州十个百姓便有三个饥民要州府救济方能存活,没有救济,这些人转眼就能饿死一半,剩下的人便会成为盗匪,用他们的怒火去攻没城郭。
可燕北的兵马也是要消耗粮草的,没有粮食便会出现逃卒,甚至整军哗变,谁敢承受这样的后果?
原本崩溃的冀州堪堪维持,代价便是曾经刘虞治下富庶的幽州同样仅仅能维持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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