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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军中多险诈(2)

那使刀的人颤抖着说道:“少侠,小人认错求饶了,求少侠饶过小人一条性命。”程在天听了这话,恻隐一动,猛然想起:“他们纵是有错,也罪不当死,不能伤了他们性命。”便道:“你既求饶了,先站在一边,待我去制服他们。”挥剑赶到那五人跟前。刘校尉叫道:“你们如今再无退路,何不拼死一搏!”那五个人听了,抄起别的兵器,硬着头皮一拥而上。

  程在天道:“你们竟还敢再上!”暗蓄内劲,左手一伸,三下五除二之间,把那五个人都悄无声息地封住了穴位。刘校尉战战兢兢,说道:“饶……饶命!”

  程在天道:“你威逼利诱少男侍寝,可有多久了?玩弄过多少个人?”刘校尉道:“不久……不久。只……只有你一个,再无他人啦。”程在天见他目光闪烁,想了一想,又问那使刀的人:“他说的可是真的?你如实说来,保你不死!”那使刀的说道:“多谢少侠不杀之恩!不瞒少侠说,他干这种见不得人的勾当,足足七年了。至于他玩弄过的人,有男有女,玩过了觉着无趣,即刻便下手杀掉,七年以来,因此而死的人数也数不尽。”

  程在天又惊又怒,缓了一缓,又问道:“谁下的手?”那使刀的人道:“是……是他。”刘校尉叫道:“你放屁!从来杀人,都是你们下的毒手,我的手上干干净净,何曾沾过一滴人血?”那五个人也叫骂起来:“你下的令,我们敢不遵从么?”刘校尉道:“你们也是放屁!我只叫你们赶人,可没叫过你们杀人!”霎时间,七个人一人一口,纷纷乱乱地对骂起来。

  程在天听他们叽里呱啦地吵嚷,一时头大,终于叫出一声:“住嘴!”此时那七人个个怕他,哪敢不从。程在天道:“据我想来,你们是一丘之貉,没一个好东西。”七人听了,异口同声地齐叫冤枉。

  程在天道:“要杀你们,我又下不去手;放了你们,又怕你们再去害人。”刘校尉似乎瞧出一线生机,道:“既然少侠不忍下手,便请放了我们,我姓刘的带头保证今后洗心革面,不再害人!”程在天将信将疑,开了门,想要把那五个人的穴尽数解开,又觉不妥,一狠心,说道:“师父教过我,若遇见一类人,既不想杀,又不能放,便把他们挑断了脚筋,叫他们不能再为祸人间。我只是记住了,可从未用过,看来今日也要试试了。”

  一听这话,堂中七人均是惊骇无比。刘校尉哀声叹道:“既是如此,脚筋断了,便成了废人,活着又何什么意思?少侠还是一剑把我们杀了,来得干脆。”他说这话,并非心如死灰,情愿早死,原意乃在希冀程在天心生恻隐。果不其然,程在天站立良久,仍旧打不定主意,一时想不通,竟闭上了双眼。

  刘校尉心想:“如今这时机真是千载难逢!”从旁边一个人手里夺过来一把剑,蹑手蹑脚地走了上去,片刻之间已来到程在天近前。程在天尚未察觉,待睁开眼时,刘校尉已用尽平生气力,向他胸脯刺出了一剑。

  程在天仓皇无措,尚未反应,刘校尉这一剑便已稳稳地刺入了他胸脯。程在天只觉胸脯猛地一震,紧接着便见刘校尉一声惨呼,剑柄脱了右手,竟倒刺进了自己胸中,从前胸穿至后背,便委地不起了。

  鲜血从刘校尉的前胸、后背齐刷刷直流,有如泉涌。原来刘校尉这一刺,虽是击在要害之处,却更是击在了真气凝聚之处,程在天吃惊之下,不自主地深吸了一口气,体内真气紧缩,反而变得更为紧致,因而刘校尉的剑刺进了不足一毫之深,立时便被重重地反弹了回去。

  若是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纵使不加躲闪,在受到反弹的力道时有内力相抗,也不至于有性命之虞,但刘校尉武艺平庸,这一下竟自食其果,用自己的剑了结了自身性命。

  那六个人瞠目结舌,面面相觑,叫道:“小人知错了,求大侠饶命!”程在天缓过气来,说道:“我饶了你们,谁敢保你们不会像他那样,反过来害我?”那使刀的人道:“少侠,你听我一句话。我们六个亲如兄弟,都想要堂堂正正地当个好人,谁料被他威逼胁迫,不得不干下种种坏事。但他给的钱财,我们六个心里不安,没拿过一分一毫。不信你瞧,我们兄弟六个,谁不是衣不蔽体的?如今他也死了,只求少侠把他们五个的穴解了,放我们六个走罢。”

  一席话说得程在天深以为然。他终于说道:“你们走罢。只是千万莫再做伤天害理的事,倘若再叫我撞见了,定不会再饶过你们。”便把那五个人解了穴。那使刀的和其余五个人连连跪拜谢恩,把兵器都一一扔在地上,便一溜烟跑了。

  程在天在府内转了一圈,心想:“这狗官搜刮的钱财倒不少!”来回看不见人,又想:“偌大的一个府第,竟自此没人了么?”走到后院,猛觉一阵阴森之气扑面而来。他看那四周的黄泥地并不平整,像是埋藏了什么东西似的,心生奇怪,忍不住想去挖来看看。

  他担心玷污了纯阳剑,又到堂中找了一阵,找来一把铁锄头,锄了不久,黄泥地里赫然露出一个人头来。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原先锄走的黄泥把人头盖住了,壮着胆子再往别处去锄。

  谁想锄来锄去,地里冒出来的不是人头,就是人手人脚,数来数去,竟有二十来个人的躯体,而他未锄过的地方,更不知还有多少具无名死尸。他再也耐受不了,冲回前门,想要即刻离去。

  这时,门外却涌进来了百来个兵将,个个明盔亮甲,带头的正是那使刀的人,指着程在天,对身边的将尉道:“禀告马将军,正是此人谋害了刘校尉!”程在天口里只是叫:“你……你……”再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那叫做马将军的捋了捋须,笑道:“果真有此事?”程在天道:“将军明鉴,草民并未杀他,刘校尉是自己了断的。”马将军道:“你空口无凭,且先留下,咱们到大堂内仔细瞧瞧。”

  程在天怒目瞪着那使刀的人,眼里似乎要冒出火花来。那使刀的被瞪得发怵,转向马将军,说道:“小人带路,小人带路。”马将军留下五十来人守在门外,带着五十多人跟随他走了。

  程在天自知清白,便也随着他们进了大堂,看着大堂正中央的死尸。马将军俯低身子看了一会,笑道:“这个死的的确确是刘校尉没错了。”程在天道:“将军请看,他是被自己的剑刺死,草民的剑却在背上。”马将军全神看着程在天背间的宝剑,道:“这把剑瞧着不错,你递来我看。”程在天暗自盘算:“刘校尉不会什么武功,这个马将军料想也高不到哪儿去。我纵使把剑递了给他,却也不怕,一有异动,立时便能把他制住。”于是大大方方地把剑交到马将军手中。

  马将军接过了剑,拔剑出鞘,慢慢抚摸着这把宝剑的剑身,边看边赞赏:“好剑,难得的好剑!”霍地一脸坏笑,对程在天道:“你把这剑交了给我,不论刘校尉是否是你所杀,此事都一笔勾销,你看怎样?”程在天浑没料到他会说出这等话来,回道:“将军,第一,我并未杀他;第二,这剑是我师父所授,恐怕不能交给他人。”

  马将军不声不响,猛地挥剑指了指那张紫檀木椅,又指了指那张金丝楠木椅,冷笑道:“你瞧这都是什么?”那使刀的人接道:“是紫檀木椅、金丝楠木椅。”马将军冷笑道:“不错!你非但杀了刘校尉,还包藏祸心,私制皇家木椅,摆明是要谋反造逆,离诛九族的日子,也不远了。”

  程在天听到“诛九族”三字,心头猛地一震。自己虽说家道中落,亲旧离散,但家中尚有老母在堂,倘若真被诬以谋反,一受诛连,只怕母亲也会性命不保。马将军笑道:“怎么样?你要是识相的,便不要再多说话,乖乖地溜出去,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本将军自会打理。”

  程在天惊怒交加,问道:“将军此举,算是讹诈么?”马将军道:“你再不走,本将军这把宝剑,难免又沾一滩人血了!”程在天道:“我不走!”马将军喝道:“拿下这个黄毛小子!要活的,到时本将军亲自下手!”

  这一声令下,那五十来人个个想要邀功,竟一同围拢上来,把大堂的门都封得严严实实的。程在天见势已危急,宝剑还在马将军手上,骤然伸手,要来点他“膻中”穴,谁想一急之下,这一点竟没点中,指劲拐了一个大弯,擦到了他“神封”穴上。

  马将军骤感胸闷,但很快便醒转了过来。程在天不假思索,旋即运劲又点,这次总算中中正正地点到了他的“膻中”穴上。

  马将军只发出了一声闷哼,全身便提不上一丝气力,便在此时,程在天早已运起轻功,飘飞到他面前,夺了他手中的剑,架在他脖子上。那五十来人何曾见过这等曼妙的身法,都瞪大了眼睛。

  马将军哭叫道:“少侠,莫急,莫急!咱们慢慢说话!”程在天瞪着那五十来个人,道:“莫再过来!退后,退后!”那五十来人不敢不听,往后便退,程在天便挟着马将军出了大堂。门外的五十多个人听见响动,也一窝蜂冲了进来,待看到马将军被挟持住时,都惊得呆了。

  程在天怒道:“你这狗将军,陷害好人,该杀!”马将军哀求道:“少侠,莫要杀我!我只是一时犯错,今后再也不敢了!”程在天道:“一时犯错?只怕你的坏事早已做绝啦。”两人你进我退,说了不久,程在天猛然察觉那百来个兵士在窃窃私语。

  他此时的内功已是颇有根底,筋骨既强,耳力也较之常人优胜不少,仔细听了一阵,原来他们说的竟是:“咱们兄弟何必管姓马的死活?”“是啊,他死了倒好,没人管我们啦,更没人用马鞭抽我们啦。”“不如咱们大喊一声,一同冲了上去,把他们两个都剁成肉酱,这满堂的珠宝就是咱们的了。”

  程在天惊道:“许多前辈都说人心凶险,我过去并不肯信。今日一看,果然如此!”飞快地想了想,自言自语道:“他们这等行径,和南诏军又有什么不同?放了他们,终究是为害人间。不如拿了这把宝剑,跟他们拼死一搏,就算斗不过这么多人,死于这群奸贼之手,也算是杀身成仁,无愧于心。”心意已定,猛地大喝了一声,为己壮胆,便手起剑落,先把马将军的头割了下来,紧跟着便向那百来人冲了上去。

  那百来人虽也尝过刀口舔血的味道,却多以欺压百姓为主,见他一个清瘦的少年竟尔这样悍勇,心中便有三分怕,后面的人忙把前面的人连劝带推地逼了上去。前面的人一手举着盾牌,一手拿着刀,慢慢逼近,眼看盾牌之间连绵不绝,连一点缝隙也找不着,心中便安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