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章 暗流
明亮的，白色的窗户里面，放着一张简约的餐桌，阵阵食物的香味从桌上的菜肴里飘了出来。
晴天，早晨。
古寒坐在桌边，看着在炉灶边上忙碌的两个人，似乎还有最后一道菜就可以吃饭了，毕竟是早餐，吃不了太多。
吃过了还要出去，记忆中好像是有什么事。
“好嘞！”
随一声爽朗的吆喝，刚在炒菜的父母乐呵呵地来到桌边，把一盘清炒黄瓜放在餐桌上，两人随即坐下来。
“小寒，今天可是你青梅竹马的升学宴，吃过了饭你可得好好拾掇拾掇，别让你老爸我在老战友面前丢脸哈。”
父亲拿起筷子，一边叮嘱着，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油条，一旁的母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升……学宴？”
古寒坐在那里半天没动，脑子里还在反应这个词。
母亲见古寒这样，瞪了老公一眼，说道：“小寒，呃……那个啥，妈知道你对那位同学有点意思，你放心，爸妈都不反对的，所以啊，你也别紧张，你这么优秀，你俩上的又是同一所大学，乖儿子，只要你自然而然，绝对一举拿下，实在不行就来个霸王硬上弓，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嚯哈哈哈哈哈哈……”
前两句还有点正形，到了后边宅女本质暴露无遗……
是该收拾一下了，古寒心里想着。
然后，他收拾好了。一件休闲西装，把古寒整个人衬托的气质不凡，出席升学宴既大方又得体，古寒的父母一左一右站在古寒的身后开心地笑着，欣慰中似乎还带着那么一丝……猥琐……
窗外阳光正好。
下一秒，被阳光照射着的衣柜门似乎没有关紧，慢慢打开了，露出的不是衣服，而是一个漆黑的空间，幽深的黑暗在里面流动着，似乎在召唤着什么。
古寒心里一惊，下意识地看向父母。
“啊！”
此时，原本正在笑的父母表情完全变了，或者说变了一半，他们的嘴还是在笑的，可眼睛却夸张地睁大，从镜子里死死地盯住古寒，他们两个的脑袋向上抬着，时不时会抽搐着扭动一下，伴随着骨头卡住的脆响。
古寒的脑子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念头：我是在做梦吗？
念头刚起，柜子里的黑暗中忽然传出一个飘忽的声音：“你要走……”
身后的父母维持着笑容，两张嘴里发出了一个尖锐的声音：“你不能走……”
“你要走。”
“你不能走”
“你要走！”
“你不能走！”
“你！要！走！”
“你！不！能！走！！！”
恐惧开始疯狂地在古寒心里蔓延，就像一个人发现自己在做梦，但又醒不过来一般。但他又动不了，从柜门打开之后古寒就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不知为什么，他现在很想醒过来，因为直觉告诉他，留下来他会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
在阳光的照射下，柜门正在慢慢关闭，一旦完全关闭，他应该就回不去了。
可是，古寒动不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柜门已经关闭得只剩下大腿那么宽了，古寒奋力地想要扭动身体，可是身体纹丝不动，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动了一下。
透过镜子，他看见一张照片放在自己的桌子上，照片里有两个人，一个是自己，一个是她。
是她……是她……
只剩下两只宽的门缝瞬间张大，把古寒整个人吞了进去。
“啪！”
柜门狠狠地闭合，又被弹开，里面只有衣服，包括古寒刚刚穿着的那一件，也在里面。
时间如同静止了一般，古寒的父母面色平静地站在原来的位置，一动不动。古寒的书桌上放着一张双人照片，男的是古寒，女的有一头白色的长发，虽然照片只照了上半身，但是也依旧能看出这个女孩的头发绝不止及腰那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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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山他们一直忙到了暴动第二天，虽然北方的雾气自从出现也没什么异动，但是那么一大片诡异的雾就在眼前翻滚，想不看都不行，也是够烦的了。
雾气现在还未曾越过黑山山脊，但是谁知道会不会哪天直接就一泻千里，把黑雨城收入囊中，黄山他们可不会天真地以为雾里会有什么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要是真的进了雾中，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加固防御网，全部夜卫都投入巡逻中，钨矿上的气氛现在是无比的紧张，只是黄山等人手头没有通讯工具，不能同时指挥三座矿场的运作，不过仅仅是一座钨矿也够几人忙活的了，铜铁矿那边已经通知过，想来他们也能够料理清楚。
一整天忙活下来，矿里总算是消停了些，此时黄山正站在钨矿围墙的瞭望塔上，看着矿外翻涌的黑藤，自言自语着。
“以前在城里就感觉不对劲了，虽说黑藤碰到钨丝会受伤，但是也只是变成死藤而已，如果黑藤真的想进攻……呵呵，与其说是钨丝网保护城池，倒不如说是黑藤还不想这么早把城池毁掉。”
黄山低下头，向着围墙下面望去，所有的黑藤都会自动远离钨丝网一段距离，偶尔有一些黑藤越界，碰到钨丝网，就会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黑藤迅速收缩并从主体上脱离，继而掉在地下变成死藤。
黄山盯着城墙看了一会，没看出什么东西来，揉了揉有点发花的眼睛，转身直接从瞭望塔上跃下。
然后，他看见了一个人正站在不远处朝自己笑，而且，这货长得还贼他妈像古寒。
是自己看黑藤看久了眼花吧，心里这样想着，黄山甩了甩头，再次看过去。
嗯，还是像古寒。
“你小子终于舍得醒了啊，这一年吃了我那么多黑果，我可都记着呢，说吧，怎么还？”
古寒眨了眨眼睛，慢慢地踱到黄山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点僵硬地说道：“矿场……被……被你调教得……还不错。”
黄山双手抱胸，打量着古寒，说道：“呦呵，行啊你，睡了一整年居然还会说人话，可惜你醒的不是时候，这会黑藤正作着呢，嘿嘿，你现在也是夜卫了，又睡了这么久，干点苦工活动活动骨头正好啊。”
古寒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再说自己的确是需要活动一下了，躺了一年，身上的骨头都快长到一块去了。
伸手指了指北面的雾气，古寒问道：“那是，怎么回事？”
黄山脸上的笑容收敛起来，皱了皱眉头，说道：“呵呵，你问我，我也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黑藤暴动最后一天。
往常只有四个人的会议室里今天多了古寒。对于古寒醒来这件事，王柱是喜形于色，古寒对于这个老大哥一样的汉子也同样很有好感，明昭和小超虽然心下震撼，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简单问候了一下，毕竟之前古寒和他们没什么交集。
五人在会议室里，黄山和王柱把这一年里的变化说给古寒，包括昨天凌晨那一场大风和风停之后腾起的大雾。
古寒一边听着，一边用右手的手指轻轻点着自己的太阳穴，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黄山和王柱把能讲的都讲完了，古寒还在那里维持着原来的动作，一下一下地点着自己的太阳穴。
“兄弟，你是不是想到啥了？”
王柱慢慢挪到古寒身边，小心翼翼地问道。
古寒停下手，摸了摸下巴，转头看着王柱，认真地说道：“毫无头绪。”
所有人的嘴角都狠狠地抽了抽，嗯，牙痒。
“但是，我能确定，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古寒站起身来，看着窗外，说道：“一年中夜鬼越来越多，加上水井中出现了黑藤，再联系那一场大风和雾气，对于风和雾为什么产生我一无所知，但是我总觉得，夜鬼增加应该是由于某种量变，而黑藤入侵和刮风起雾就是由量变引起的质变。”
说到这里，古寒扫了一眼会议室里的其他四人，继续说道：“既然量变对我们来说是坏事，那么由这种量变引起的质变会是好事么？”
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是现在至少有了一条清晰地思路。
黄山邪邪一笑，说道：“你的意思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古寒重新坐下，用手支撑着下巴，说道：“要么，正在发生，要么，已经发生。”
黄山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直接把古寒架起来拖走，开始了第一天的复健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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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雨城，平民区。
暴动的第三天，城里的平民还没起床。古寒和莫莲不在之后，他们的房间又有了新的主人，住在古寒房间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他老婆，他老婆已经怀了八个月了。
此时男人睡的正香，微张的嘴巴里发出轻微的鼾声。可他身边的女人睡不着，八个月的大肚子让她呼吸有点困难，今晚她也只睡了三个小时，醒来就再也睡不着了，在尝试了几次之后，女人无奈地笑笑，看着身边熟睡的丈夫，伸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男子随即晃了晃脑袋，砸吧砸吧嘴，又睡了过去。
女人慢慢坐了起来，披上衣服，用手撑着后腰慢慢在踱到窗边，鞋子和地面摩擦发出一阵轻微地沙沙声。
只是，半梦半醒的女人并没有听见，这沙沙声并不仅仅是鞋子发出来的，在她身后黑暗正在慢慢地延展，伸出一根根触须，慢慢地卷向了她，还有床上的男人。
“啊——”
一声尖叫才刚刚响起就戛然而止，从屋外只能看见一双染了血的手狠狠地按在窗户上，拼命抓出一道道暗红的印记，而后随着隐隐的一声爆裂，奋力挥动的双手猛地僵在半空，慢慢消失在窗内的黑暗里。
过了片刻，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了一阵悲伤，尖锐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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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是一个很神奇的东西，它神奇就神奇在可以完全无视个人的因素。就算是一个身手矫捷的夜卫，如果运气不好也会死在黑藤之中，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如果运气好也能逢凶化吉。
方城是黑雨城里的平民，就住在原本莫莲的房间里。今晚他本应该在家里睡觉，可是睡到一半却猛然惊醒，心烦意乱的他推开门走到街上吹吹风，而后听见了从隔壁传来的一声尖叫。
方城心下纳闷，隔壁那女人不是才八个月吗，难道早产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方城来到隔壁窗前，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屋里发生了什么。
然后，一双沾满了血的手突然出现在眼前！仅仅隔着一层五毫米的玻璃，僵硬地手在玻璃上滑动着，方城看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和那一道道暗红色的血痕重叠，红色的月光下，镜中的自己似乎正在朝自己狞笑，下一秒就会伸出手来将自己抓进地狱！
“啊——！”
方城惨叫着仓皇后退，连滚带爬地朝着自己家里逃去，可是他才刚刚跑出一步就看见，刚刚没有关严的门，自己慢慢打开了一条，缝。
然后，一根黑色的，藤蔓一般的东西从门缝里探了出来。
方城下意识地抬起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把那一声惊叫按了回去。极度的恐惧中，方城的双腿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转身就向着中央广场的方向狂奔而去！
红色的月光里，一个男人飞奔在街道上，街边的房间里隐隐约约传来压抑的惨叫，对，就是那种嘴里塞满东西的时候突然被别人一拳轰在肚子上的惨叫。
奔跑中的方城抬起头，看着天上那一轮红色的月亮，不由得兴奋起来：“哈哈哈哈哈！黑藤！哈哈哈哈！还有月亮啊！哈哈哈哈，你们弄不死老子啊，哈哈哈哈，其他人都他妈去死吧，哈哈哈哈哈！”
惨笑声中，方城不知跑了多远，在随便拐过了一个路口之后，方城看见街上有一个人，拿着兵器，臂系白布。
夜卫！
方城朝着夜卫跑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喊着：“那个夜卫……兄弟……城……城里有黑藤，很多……黑藤！很……很多人都死了，被黑藤吃了！”
那名夜卫似乎正在赏月，听见了方程的叫喊，转过身来，走到正在大口喘气的方城面前，问道：“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
方城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可能是我……那个运气……比较好吧……呼呼……”
夜卫脸上浮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自言自语道：“哦~原来是这样啊，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呢。”
方城闻言，摆了摆手，抬起头刚要说话，却发现眼前空无一人。然后，只觉得心口一凉，方城低下头，看见一把刀正从自己的胸口透出，一股憋闷的眩晕感直接袭上脑袋，他努力地想回头看看，可是身体中的力气却在飞速地流逝着，这个运气不错的平民在徒劳地发出几声“嗬……嗬……”之后，颓然倒地，气绝身亡。
夜卫抽出刀，甩掉上面的血，看着地上的尸体，自言自语道：“你，真不走运。”
杀了一个平民之后，夜卫并没有待在原地，而是开始向着平民区里面走去，有了一个幸运儿，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一百个，他和其他几十号兄弟的任务就是，让这些幸运儿明白一件事。
命运这玩意儿啊，往往是握在上等人的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