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之水已经凉了,成栾起身又为吴琏添了些热水。
“之后呢?”
“之后,那个月我只发了一千多块,你说一千多块现在能干什么?”说到自己心痛的地方,吴琏流下了泪水,握紧水杯的双手又忍不住紧紧的攥了一攥,“我的母亲身体不好,我自己现在又得了……哎!我有好几个工友最后也都辞职去找了别的工作,我没本事,什么都不会,只能忍着。有一天晚上,我喝多了,发现了一个秘密。”
凌晨,是一个城市的另一个面孔,黑夜,往往能看透本质。灯红酒绿的一条街服务,吸引着一个个寻找刺激的夜行者。
“服务员,结账!”
吴琏走出饭店,一阵冷风袭来,吹得他酒意上涌。他连忙紧了紧衣领,蹒跚地往前走着。眼睛中已没有了正确的方向,各种红红绿绿的颜色进入了他的视线,犹如一阵阵混杂着污渍的血浪向自己涌来。不断拍打着自己的血花,让他的脚步越来越缓,慢慢升至胸口的血水,让他喘不上来气。
一个个打扮妖艳的女人站在门口,不断地向来往的客人挥手,不时地有人上前言语,两人相互一笑便进入了粉红色的房间。吴琏没工夫理会这些女人,他握紧拳头,努力抑制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仇恨。
“封厂长,您喝多了,我来扶您吧!”
忽然,那个熟悉刺耳的声音传入了吴琏的耳中。吴琏使劲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下来,寻找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马路对面,宾馆楼下。韦莉搀扶着醉醺醺的封梓进入了宾馆的大门。
吴琏顿时酒醒了大半,连忙横穿马路,闯了过去,一辆黑色的奥迪突然刹车停在了吴琏的身旁。
“妈的!活腻了!不要命了!”
吴琏连连道歉,脚步和视线却没有停留,径直冲进了宾馆。
“您好!刚刚的两人开了几号房间?”
“您是?”前台服务员疑惑地看着吴琏。
“噢,刚才进去的那人是我们老板,姓封,我姓刘,我们老板有东西落在车上了,我给他送去。”
“噢,1206房。”服务员查了一下入住登记确定了姓名,将门牌号码告诉了吴琏。
吴琏一声道谢,快步进入了电梯。
门没有关紧,吴琏悄悄地将耳朵靠近了房门。
“梓,这两天闹腾死我了,我这脸上的皱纹都出来了。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娇滴滴的声音让吴琏打了个激灵。
“别着急,厂里的资金还没有处理完,再等两天,咱们就离开这里,那些钱够咱们去国外生活了。”
“真的?太好了,想想吴琏他们那些人我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这下可好了,终于可以好好生活了,耳根子也清净了!”
“哈哈,不舒服,那现在呢?”
随后,娇艳刺耳的笑声从门缝中传来。
吴琏倒吸一口凉气,脑门子嗡嗡作响,险些栽倒在地。他扶着墙,让自己尽量平静下来。一阵平息之后,吴琏的右手向门把手伸去。然而就在此时,一只大手从吴琏的背后揪住了他的衣领。
“他们蒙住了我的眼睛,几个人将我带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废了我的右手。第二天封梓就到医院塞给了我三千块钱,让我好好养伤,等好透了再来上班。哼!”吴琏一声冷笑,“说是来慰问我,其实就是把我提前辞退了,右手废了,还能干什么?他们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
“你可以向警方求助。”
“成队长,警方立案也是要有证据,我什么都没有,他们有钱有势,我只能靠自己,这都是他们逼我的。”吴琏看着成栾,忽然问,“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成栾一声叹息,“那胡澜呢?他和封梓、韦莉没有任何关系,并且他还为你治过病,你为什么杀他?”
“哼!治病,难道这不是他应该做的吗?如果说,封梓他们剥夺了我的生活,那么胡澜就剥夺了我的生命!”
提到生命。活着,是吴琏的底线,如果有人打破了吴琏活着的愿望,那么,他将变成一头猛兽。
吴琏喝光了杯中之水,将杯子放于床头,“成队长,几年前,呃,不,十几年前,呃,也可能是……总之,我有一个特别可爱的女儿,但是由于医生的误诊,原本就是普通的感冒,最终却危及到了生命。”吴琏紧紧攥着面前的被单,全身随着激动的语言一起颤抖,就像是被电击了一般,“成队长,你还没孩子吧?等你有了孩子你就会体会到我的痛,尤其是有个女儿。”
吴琏已经无法用语言叙述,他将头慢慢低下,回忆又一次让他感受到了绝望。
“当女儿降生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单单是个父亲,当我抱起她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一辈子要为她奔波,保护她不受伤害,什么男人的威严,男人的气魄,在她面前都不值得一提。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让她健康快乐的成长。可是,可是,他!胡澜,是他剥夺了我活着的动力,他无情地将我心中的圣火浇灭,而且自己却毫无自责之心,反而责怪我送来的太晚了。这是什么医德?他就不配拥有这神圣的职业。”吴琏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似乎是在发泄,也似乎是在倾诉。
“哈哈,说到底还不是因为我没钱,没有将那厚厚的钞票塞进他的办公室。多少年了,我选择忍气吞声,为了我的老母亲,我不能做傻事。但是,成队长,你知道煎熬的感觉吗?浑身上下就像被包裹在火中一样,出不来,也死不了。”
“也许是老天看我可怜,欲将我收回。但是我不能死,我要活着,这些年,医疗改善了,我本以为胡澜会收敛一点,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他说我得的是绝症,让我放弃治疗。不!我要治疗,我要活着。当我提出我的要求时,他却给我列出了一张天价清单,那后面的零,让我顿时晕厥。”
“全国那么多家医院,你可以换几家看看。”成栾递给了吴琏一张纸巾。
“哼!换?都一样,天下乌鸦一般黑。何况咱市人民医院不是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吗?”
“成队长,你告诉我,我的病真的就没治了吗?不,一定是他们不愿意治,他们要钱,于是为了活着,我走进了那间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