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小时后,简十三和米哈尔照例乘坐出租车抵达了灯塔航空的总部:灯塔大厦。
这座大厦位于比什凯克的市中心,是一座现代化风格的大厦,整个外部都是闪闪发亮的玻璃包围着,最顶端的玻璃上安着两个橙红色的字母:LH,那是灯塔的英文首字母缩写。
大厦外面有着宽阔洁净的楼梯直通到大厦入口,而楼梯下则是一个面积不大但却绿树如茵的小花园。
许多身着制服的机长模样的人,还有许多身穿统一的橙红色套裙的空姐正信步走进正门,和守在门口的神情严肃的保安打着招呼。
看上去灯塔大厦十分安详,并没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米哈尔却并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带着简十三绕过楼梯转角向一条甬路深处走去,然后又绕过大厦的一个附属仓库类的建筑,来到了一扇紧闭着的小门前。
门是磁卡锁,米哈尔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卡片在门旁边的机器上刷了一下,拉开小门闪身进入。
一进门就是一条深邃绵长的走廊,空无一人。米哈尔带着简十三走到走廊中段,那里有一个电梯,也是同样需要刷卡才能进入。
这座灯塔大厦应该超过30层,但电梯内的按钮只有29层和30层两个选择。米哈尔按下了29,默不作声地站在简十三旁边等着电梯上升。
简十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像执行秘密任务的007,或者是像王牌特工,等下电梯门一打开,外面就会是一个神秘的空间,格子里挂着各式西装,墙壁里面则有一堆可供挑选的武器。
然而他想多了。等电梯门在29层打开的时候,外面仍旧是一条走廊。
米哈尔带着简十三在走廊里一顿穿梭,沿途经过许多玻璃房间,但里面除了摆放整齐的桌椅,却连一个人影儿也没有。
最后米哈尔将简十三带进了一间办公室,里面布置得十分舒适,看上去更像是一个生活的空间而不是办公的空间。简十三猜,墙上那两扇门里面,一定是一间卧室和一间独立的洗手间。
米哈尔在房间中站定,终于开了口:“这是我的私人办公室。你知道,我在灯塔并没有实质性的职务,所以很少有人知道这里。这一层是我父亲的私人所有,非常安静,很适合我们接下来的工作。”
简十三点了点头,对米哈尔的安排表示满意。虽然他对于米哈尔如此小心谨慎并不是十分认同,但他也承认,商场上波诡云谲,在这种敏感时候还是谨慎一点为好。
米哈尔将九名机组人员的资料铺在宽大的办公桌上,问简十三道:“我们从哪一个开始?”
简十三的目光向资料扫去。其实在之前他心里大概就已经有了一个安排。与整个飞行途中都留在驾驶舱的驾驶组相比,空乘组的行动更加自由,嫌疑也就更大。
他向米哈尔努了努嘴:“就从空乘组开始吧,空保,或者乘务长,怎么样?”
米哈尔点头表示赞同。他并没有打电话叫人,而是自己直接走出了办公室,看样子他已经谨慎到叫人都要亲自去叫了。
简十三站在办公室宽大明亮的落地窗前,俯视着比什凯克的街景。街上绿化不错,俄式的圆顶建筑和现代化风格的建筑交相辉映,倒是很有特色。
过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打开了,简十三回过头去,看到米哈尔和一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男性一起走了进来。
米哈尔像是介绍,又像是很随意地说道:“这是空保安德烈。安德烈,你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问几个问题,了解一下情况。”
安德烈显然并不是很紧张。也许因为他空保的职位,他看上去很严肃,不苟言笑,但态度很认真,也很配合。
“当然,我绝对理解。”安德烈坐在了座位上,说道,“发生这种事情,我自然也被牵连其中。说实话,我甚至觉得这是我作为安保的失职。”安德烈神色凝重。
简十三觉得安德烈的诚恳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坐在了安德烈的斜对面,摆出一个比较自然的姿势,这种角度和坐姿会让被询问者觉得放松。他问道:“安德烈,和我们说说,你那三天的航行,都在飞机上做了什么?你可以慢慢回忆,不着急。”
安德烈眯起了眼睛,想了想,说道:“其实,我的每一次飞行都几乎一模一样。飞机起飞后,我都是会坐在特级经济舱的最前排某一个位置上,嗯,通常是靠走道的位置。如果有个别的空姐拿不动较沉的旅行箱,我看到了都会帮一下忙。除此之外我就一直坐着,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简十三问他:“飞行大约每次都是六小时左右,你就一直坐着吗?会不会中途起身去洗手间什么的?”
安德烈微微一笑:“也许你会觉得很奇怪,但我养成了在飞行途中不会去洗手间的习惯。这样可以不必和乘客们一起去排队。有些空保会喜欢去机舱前部的头等舱洗手间,那里基本没有排队的人。但我飞了六年,从不在飞行途中上厕所。”
简十三不禁暗暗佩服了一下安德烈的肾功能。他继续问道:“那三次飞行,有发生什么特殊事件吗?有没有哪位乘客或者机组人员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安德烈想了一会儿,默默地摇了摇头:“有时候会有些乘客拒绝在即将起飞的时候关闭手机,或者假装关闭了,而空姐们无计可施的时候,有可能会由我出马,毕竟我是个男人,能起到一点威慑作用。但那三次飞行没有这样的乘客,大家都很守规矩。你懂的,乘客守规矩的时候,就是空保闲着没事干的时候。”
简十三点了点头,问道:“驾驶组的人员,他们在这三次飞行途中有过从驾驶舱里出来的情形吗?”
安德烈奇道:“他们出来干什么?除非是上厕所。但他们都是去头等舱的洗手间,即使出来了也只有头等舱的空姐注意到。我的位置和他们隔着帘子,并没有留意。”
简十三觉得安德烈身上可问的东西并不多了,他最后问道:“你们整个机组人的关系如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安德烈神情有些变化,似乎有些不屑。他说道:“表面上看来,我们机组很和睦。毕竟,机组里的绝大多数人都是灯塔最优秀的人,要给其他机组做个榜样。他们有时候会出去聚聚喝点酒,而我通常找借口推掉了。”
简十三提起了兴趣:“为什么?”
安德烈摊了摊手:“作为空保,我必须保持健康的生活习惯。而且,除了驾驶组,我是唯一的男人,可是我的收入却比同是男人的他们少了太多太多。我的业余时间必须要有高度的自律性,我现在在自学,我不能做一辈子空保,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