锃!
我抽出解甲,脚踏流星,以刀尖划过自称也是冼巍之人。
这一次,绝非试探。
我并不否认另一个冼巍的评价,那确实是我的软肋。
只是,无论哪一个冼巍,对我而言都极为棘手。
他轻轻一退,就退出了刀锋的致命范围。
小赤铃波动笼罩的黑暗中,刚才消失的那群人,忽然冒了出来。
不,不是人!
所以他们才能突然消失。
裤兜里的黑色木牌滚烫如火炭,让我不得不分神将它压制住。
魏山在侧,我自然不可能让它露面。
戴着鬼面的三个“人形”,强光无法照透,却又不是完全的实体,身上萦绕着的煞气,已然凝聚成了实质。
佟彤在给我介绍“伏煞”的时候,还列举了其他形态的煞形。
现在朝我围聚过来的这三个人形煞物,与她说的“孤煞”,殊为相像。
这不是命理或者风水上的含义,而是指能够不再依托它物,即可独立行走阴阳的煞物。
它们不是生物,甚至不是灵体——因为,它们不曾拥有灵智。
但是,在掌控者的手下,它们,绝对是杀人的利器。
手中的解甲震颤起来。
我感觉到了......它的兴奋!
小赤铃的铃声外泄,清脆如凤鸣,我闭着双眼,却“看”得比任何时候还要清楚。
甚至,我“看到”那三个孤煞,围拢过来的速度,越来也慢,就像陷进了泥潭。
就在这个时候,一片比黑夜更黑的黑暗从巷子更深处涌出,甚至侵蚀起了我的感知。
我毫不犹豫退却,直接退出了巷子。
收起解甲,我回到了依旧无主的那个摊位,再度坐下。
静等刚才未能继续的交易。
不多时,一个容貌陌生的中年人,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然后乍是随意地在摊前蹲了下来。
“我们现在可以谈谈。”他打量着地摊上的物件,一边用我刚刚在巷子中才听到过的嗓音直接“传音”。
这个陌生的中年人,自然是“另外一个冼巍”。
果然,这厮已是内劲高手。
事情好像回归到了早前他给我递纸条的时候。
只不过,此时,魏山已死。
而唯一知道魏山还活着的人,只有我——清道夫自然算不得人。
“我曾经对冼巍说过一句话。”我顺着他的目光,落在了摊子中间那尊小型陶俑上,一边像是自言自语般地说着,“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即使他不是他,我说这句话时的语气,与当时如出一辙。
只是少了烦躁。
“你只要杀得了涂某,随时都能动手。”他不以为忤,只是淡淡地“说”,“如果我是关老板,至少在达成交易之前,不会动手。”
“小孩子才爱憎分明是么?”我冷笑道。
这次却没有继续拒绝。
“呵呵,关老板自然不是小孩子。”涂某人假惺惺地笑道。
“交易很简单,我帮你制造杀他的机会,你把他杀了,从此以后,我就是唯一的冼巍。”
“只要有一个冼巍在,自然不会引起任何风波。”我接过他的话,说着突然问道,“你是替身?”
“这就不是关老板应该问的了。”他语气冷了下来。
“那你就等死吧。”我冷哼一声道,“你在鬼市之门里的风声,不巧,正是我找人放出去的。”
“你这么急着硬闯鬼市之门,肯定知道,只要今晚的龙王滩一散,自己就会死。”
涂某人的脸色莫名闪烁了一下。
“我一死,你再想杀他,只会千百倍难于现在。”他盯着我,这次直接说道。
“不,你误会了,我不会杀他。”我微微一笑,说话就像昨天的老和尚打机锋,“我只是想让他去死而已。”
狡猾奸诈如我现在对面的这只老狐狸,也没听出是什么意思。
我勉为其难多说了一句:“我要他自杀。”
没想到,涂某人听了,竟然仰天大笑起来,惊得已近尾声的龙王滩鬼市,提前潜伏。
远处,传来了公鸡的打鸣声。
收市!
涂某人的大笑戛然而止。
他用笑出了眼泪的双眼,再度盯回我。
“年轻人,你根本不知道他有多恐怖,才会这么异想天开。”
他语气不乏失望地说。
我直接闭而不言。
老子还需要你来失望?
“罢了,看来涂某人也是老了,这才会鬼迷心窍,和你一个被挂了响亮名头的小娃娃做交易。”
他摆了摆手,说完,拿起那尊小型陶俑,账竟然不给,就直接起身。
被挂了响亮名头?
他指的自然是我在鬼市里的称号。
这个名声,来得莫名其妙,我一开始就觉着其中有着蹊跷,经涂某人“随意”这么一说,我更加相信,是有人直接用手,将我推到这个位置上的。
鬼市龙王,听着多么霸气,多么威风。
殊不知,与“棋子”并无区别。
我自然不是一个甘愿做棋子的人。
所以,我不会让他涂某人就这么离开。
加了双引号的“随意”,怎么听都是“故意”。
“不好意思,涂老板是吧?”我也站了起来,朝他拱手,自顾自地说,“你既然死了,那就死了吧。”
然而,他却是嘲讽地笑了笑,看我的目光更加不屑,转身就往龙王滩外走去。
我看着他离开,同时看见了一个人走来。
这是一个身着素朴的老头,佝偻着身子,在夏日清晨的森寒冷风中,瑟瑟发抖。
老头边走边抖,在与涂某人擦肩而过时,竟然不小心碰到了他。
似乎在盘算着怎样才能活得更久的涂某人,眉头蹙起,接着伸手掸了掸被老头碰触到的位置,却并未怪罪老头。
他自然不会良心发现。
看来真的很怕死。
我心中冷笑。
涂某人越走越远,然后消失——不,是倒在了地上。
很快,就有两个将帽子压得极低的年轻身影出现,将他拖走。
“老温,这次倒劳烦你出手了。”
我朝着在摊前停下的老头抱了抱拳。
“应该是我们感谢关先生您,告知我们,此人与那个女人关系匪浅。”
此人,赫然就是当日在何来斋装“上流”的千门之人。
“这个人已经死了。”
“温某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