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罗汉像
这是一间普通的牢房，铁栅栏在前，两侧是泥土墙。透过栅栏，里面一览无余。
牢房内有一堆稻草，还有一个恭桶，再无其他。
张意远做完晚课，站起身。下意识拍拍身上的尘土，却发现地面极为干净整洁，像水洗了一样。
正单脚压在凳子上，呷着土茶沫子的牢头左右看了看，然后站起身，走到栅栏前，低声对张意远笑道：“法师，这牢房左右都清干净了，没人。
怕您嫌弃，里面小人也给您打扫干净了。
丁大人说了，您安心住着，有大人在，不会叫您受苦。
吃穿用度，会一点点给您送进来。只是不能明着来，您体谅。
小人赵三，您以后有什么事，都找我。”
张意远双手合十，对着头发花白的赵三行礼道谢。
赵三也是老实人，躲闪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片刻后才慌忙摆手：“折煞小人了。”
张意远盘腿坐在地上，无聊的拿起一根稻草。
稻草中心空的，手臂长短。他轻轻折弯一根稻草，稻草干燥，但有韧性，折弯后中间未断。
他一根一根捋着稻草，将它们束在一起。
……
金山寺的法师被抓了，这消息在第二天快速传遍各个府衙。
天虚道长知道这个消息后，心下沉沉。
若说是和尚不管对方是否作恶，无理收妖，天虚道长说什么都不信。
但亲自监视关押和尚的，是永圣国师的徒弟，表面上去拿人的，是官府。
这两方，前者他是无论如何也得罪不起，后者……也得罪不起……两方背后的人，说句话，甚至一个眼神，就能要了他的命。
他背着手，焦躁的在房间里来来去去，无计可施。
“道长。”
天虚道长心头突突，什么时候自己屋里多了个人？还在他身后？
他回身一看，吃了一惊。
面前是一个全身铜色，连眼球也是铜色的罗汉。
他上半身赤裸着，露出八块腹肌，下半身穿着一条长裤，光着一双大铜脚。
正双手合十，对自己行礼。
“以后穿上点衣服，这……成何体统？”
罗汉对这些世俗似懂不懂，刚想问为什么，就看见天虚道长在自己枕头下面翻来翻去。
他前日里，刚从和尚那里顺走一个罗汉雕像。
果然……果然……
天虚道长的心情忽下忽下……难怪这么容易就将罗汉像顺走了……
“道长，法师被囚，如今，还请道长援手。”
天虚道长烦躁的摆摆手：“救和尚那是必然的，关键是怎么救？”
他自己的法器，脱离自己，就是盛着法力的死物。
对妖邪鬼怪有些驱赶的作用而已。
和尚的法器，脱离主人，居然还有自己的意识。这……等于让和尚、罗汉像，瞧着自己顺走罗汉像一样……
让他白高兴一场倒也算了，还他么尴尬……这两晚睡觉前，他一直拿着罗汉像把玩……
心情着实不怎么美丽。
“不用救法师，请道长与我一同去查这大妖失踪之事。”
说着话，罗汉四下看了看，拿起桌子上的笔，刷刷几笔，递给天虚道长。
“这三个大妖，极可能是接下来受害的对象。请道长一同监视，找到幕后之人。”
天虚道长狐疑的接过纸。
“柳江沿岸鑫隆山柳树精，前堂江江鱼王，惠州城外四十里荒野狼王。”
如今柳江地带失踪的大妖已达十六个。失踪的大妖，多为某群妖怪的首领。
现下大概还有三十几个大妖，但多为刚迈入妖丹期上的妖怪，妖力和权威没那么大，多无追随者。
这么推测，貌似纸上这三妖，却是可能成为目标。
天虚道长皱了皱眉：“你这个，只是推断吧？”
“是法师被抓之前的推断。”
“你现在，能和和尚通识吗？”
罗汉摇摇头，“受到某种结界的限制，无法通识，不过法师之前交代过我，如果他被抓，不需要救他，只要找到线索。
在他被关押期间，只要有妖怪莫名消失。他的嫌疑自然就洗清了。”
天虚道长一时说不出话，心说和尚这一系列操作，我都怀疑了……
“二谛再过半柱香的时间，会来这里与我等汇合。道长也无需再找人手，法师说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你们还论资排辈呢？”
天虚道长对张意远这个法器越来越感兴趣。
他原以为，也就这么一个罗汉像有意识，没想到还有一个，这两个还能称兄道弟……
……
二谛罗汉此时已堂而皇之的站在白府院内。
为了防破海，他只能快速来，快速走，用越短时间越好。
小青挽着白素贞的手臂，冷眼瞧着院子里的金黄和尚。
白素贞轻轻拍拍她的手，笑道：“小青，你先回避一下。”
她与小青都知道，眼前这个罗汉，是那多事的和尚派来的。
与许仙断桥相遇之时，法海直接上船，要杀掉小青，小青到现在还记得当时那种心惊胆战的心情。
她从法海手下狼狈逃命两次，此时见到他的罗汉，只觉得牙根痒痒。
“姐姐……”
小青还要说什么，白素贞温柔笑着，再次拍拍她的手，像哄小孩子似的：“去吧。”
小青扭头对着二谛冷哼一声，才转身回屋里去。
“法师让我带句话给你。
端午在即，你官人已知你是蛇妖，可能会用雄黄酒来试探你，你好自为之。”
白素贞猜想过眼前的罗汉可能是来谈判、要挟、甚至声东击西的。唯独没想到，他是来提醒她的。
更让她吃惊的是，原来许仙已经知道她是妖了。
官人会来试探她？
二谛话带到了，不等白素贞反应，径直化成一道金光，飞离白府。
白素贞的心情却陷入矛盾和否定中。
她和法海的陈年积怨，积少成多。不说多大仇，但绝对不能和平相处。
法海会好心提醒她吗？就算官人怀疑她是妖，也会来问她……吧？
怎么会拿雄黄酒试探自己？
那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