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失的孩子全都找了回来,挨家挨户登记好送回去。至此,人心惶惶的孩童拐卖连续案终于告一段落。
另外在找回的孩子中,季然所说的那个朋友确在其中。而且据展隋玉描述,那人被捉的理由和章栖宁如出一辙。
“季然说她有十六,我瞧着不像。个子不高,比你还小些。”展隋玉照着章栖宁的身高比划了下,想不通道:“如今世道怎么了?你们这些大小姐家里不给饱饭吃,还是现在流行比谁更显小?”
“哼。”章栖宁没理他,左手扶脸,轻轻翻过一页书,整个人沐浴在晨光里,窗棂边一枝桃花带水横斜而过。
展隋玉起身绕过桌子,站在章栖宁身后,低眸越过她的肩膀看下去。“礼朝纪文?废帝陵、紫梁玉...你对前朝的事就这么感兴趣?”
章栖宁继续翻过一页。
展隋玉俯下身,两手撑在她身旁,低着声音道:“这书你哪儿找来的?”
男子的气息忽然贴近扑到她耳边,章栖宁微愣了下。反手推开他,将狭小空间内刻意制造的暧昧气息一拍而散。“男女授受不清。”
她按下展隋玉的肩膀,反站起来居高临下,道:“展顾问把心放到肚子里,这本书绝对里外一致,符合它封面的书名,不是朝廷禁书。
还是说,你其实是想借着书的由头来吸引我的注意?早说嘛,不用这么麻烦,今天是花神祭最后一天,不如晚上赏脸一起去看烟花啊?”
章栖宁垂眸,眠夜银河静枕流,她的眸色要比一般人深一些,一层浅淡的笑意漂浮在表面,而那笑意之下掩盖着展隋玉看不清的东西。
碰一碰,会不会散开呢?
展隋玉鬼使神差地抬手,章栖宁见了先一步转身退到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他。展隋玉敛起神色会心一笑,摇头收回手,自叹鬼迷心窍了。
*
小贩摘下一串糖葫芦递给满眼期待,泛着星光的孩子。大人一手牵着孩子,给了他两枚铜板。远处的天灯点燃放飞上空。数百盏灯点亮,一齐松手飘向宿州城上空,遮住了一小片星河璀璨的夜空。
人们都沉浸在花神祭的欢声笑语里。
衙门屋顶,展隋玉挖了埋在树下的女儿红,提酒转身一身轻功潇洒地飞上房顶,白衣蹁跹,如一道孤鸿。
“展林昭,你还藏酒啊?”章栖宁一手扶着头,慵懒侧躺在屋顶,笑盈盈看着他。
“展公子,展顾问,展林昭?最近你喊我喊的真是越来越顺口了。”他坐下递了一坛给她。
章栖宁抬了抬眼,拒了。“我不会喝。”
展隋玉也不勉强。夜色、星光、月色、灯火,光影重重,明昧交杂,繁华的宿州城在这里一览无余。人间的烟火迷离而安静地衬托在他四周,纷纷变成了虚幻的光阴。他揭开酒封,就着眼前的风景仰头喝了一口。
“与谁同坐得,清风明月与我。”
白衣公子,朗朗少年,不负好时光。章栖宁这么想,摸过他身边的酒坛就着偷尝了一口。
“什么?”
“没什么。宿州城——是个好地方。”
章栖宁看着下边的热闹景致,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展隋玉按兵不动,等待着她的下文。
“知道我是谁了吧?”章栖宁问。她说话的声音渐渐淹没在街市的热闹里,“咻”地一声,一朵烟花炸开在天上,彻底吃掉她最后一个音。指尖在坛口轻摩着,晕乎乎的头脑又好像格外清醒。
“离家出走被家里找到,会很难办。”
展隋玉从她手里拿过酒坛,轻轻一拽没拽动。皱眉道:“说不喝。舍不得了?”
舍不得,说的又是哪个舍不得?
章栖宁招了招手,等他靠过来后拉过他的手,左右开弓,跟看面相的术士似的。抓住酒坛的那只手意外的好看,修长有力,没什么伤痕。不像常年使刀弄剑,却也比拿笔杆的坚毅有力。
生命线挺长,一看准能活到磨死人的年纪。趁着酒意,她戳着展隋玉的手心,道:“你说我要是藏在宿州城,藏不藏得住?”
像是在和手对话,最后一句却歪头盯着展隋玉看。见他没反应,她扫兴地松开手,托头对天上的烟花发呆。展隋玉叹了口气,“章栖宁,你多大了?”
章栖宁想了想,确认无疑后用手比划给他看。“十六!”
“不小了,该安定下来了。”
章栖宁笑出声,“别用老爹一样的口气说话好不好,有损你风流倜傥的形象。”
展隋玉:“......”
“为什么离家出走?”
章栖宁沉默了下,没等展隋玉反应过来,笑道:“三五天一小跑,四五月一大跑。就像纨绔子弟爱吃喝嫖赌一样,离家出走这样通向花花世界,充满诱惑力的兴趣,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吗?”
三五天,四五月?看来离家出走对她而言根本是家常便饭。
“章栖宁,你少给我嘴贫。”展隋玉:“说得这么轻松,那你怂什么?离家出走,回去顶多跪一晚上祠堂。不对,像你这种惯犯,应该是不论男女先来一顿家法伺候,外加不许吃晚饭,再狠狠关几天。看你下回长不长记性!”
说完他举起酒坛。跪祠堂?家法?禁食?关几天?章栖宁冷笑了两声,那他怕是要失望了。她听见动静往下面瞥了一眼,“衙门今天也有活动?”
“没啊,怎么了?”
章栖宁:“那下面的人神色匆匆,是出事了?”
展隋玉看过去,果然如她所说。瞅着一个脸熟的喊住了问话,“陈林,一个个的上哪去?”
陈林抬头看见房顶上的展隋玉和章栖宁,没来得及多想他们俩怎么在那,提声冲展隋玉道:“公子,有人报案。城南臧家——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