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隐也没什么太好的办法,逃避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对方的后台是天子赵炟,这个后台是无论谁也惹不起的,对方既然一心向佛,解铃还须系铃人不不到庙宇中拜访世外高僧,或许会有破解的办法。说到便做到,澹台隐立即呼唤店小二,不出他所料,在帽儿山的后山果然有一座寺庙。
庙中出家人乃是火云道长,火云观的观主薛智达。此人天资聪慧,年方三十有余,手下弟子三百散布江湖各路。
店小二给解释着,“薛老前辈精通医道,每遇天灾便带领一众弟子下山普度众生,提起薛老前辈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够不上剑客的身份也是个实打实的侠客。您若是打算前去拜会还是等着风雪过去,大雪封山,路可不好走啊!”
澹台会心的点点头,“道家,你说蛊惑您父亲的也是个道士,那么一物降一物,请火云道长出面最好不过。”
“那我们现在就走!”
许飞兴致勃勃,澹台也正有此意。他们与火云道长素昧平生,对方帮忙与否还在两可之间,这时候前去拜会更显得尊重他老人家,也显得事情紧急迫在眉睫。况且许飞的父亲也不会轻饶了他,必须速战速决,寻找大师兄的事情还没谱呢。
一说到大师兄,澹台心口又是一痛,今天清晨时分在野人沟山脚下屠杀众匪的那人,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大师兄。更何况他们对视良久,对方一定是从自己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那么对方就算不是大师兄也十有八九是认识自己的。否则当时穿成那个样子,对方或许会把自己当做匪类的援兵一并血刃。澹台隐回忆着当时的目光,他似乎在往自己身后看,虽然只露出一个眼睛,但那种眼神并未与其四目相对。
他到底在看什么呢?
澹台隐被许飞晃醒,澹台嘱咐他说先回家稳住他的老父亲,今天好好的睡一觉明天清晨他们便起身赶往火云观。好在从凌霄镇到帽儿山是顺风而行,山地又背风所以路途并不会有多么艰险。倘若对方答应帮忙,这归程也不会太辛苦,对方倘若不打算帮忙,那么就要考虑是不是还带许飞回来。要找大师兄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线索,唯一的线索就是那蒙脸大汉,他可以到石门县去问一问那个包大人,或许包大人已经打探到了大汉的消息。
入夜以后风有减弱的趋势,或许到了明天风会先停下来,雪大概还得下两天。屋外呼啸风声,以往这时候睡不着觉,凌云秀会钻进他的卧室找他谈心。常言道男女授受不亲,师兄妹二人之间就少了这层隔膜,况且二人均不理世事,什么三从四德的思想并未深入骨髓。躺在床上,桌子上点着一盏小蜡烛灯,火苗很直说明窗户纸并没有漏缝隙的地方,屋子也很暖和。蜡烛散发着温馨温暖且能勾起人回忆的黄色光芒,只照亮床头的一小片区域。
还记得那个冬天,暴风雪骤然而至,老旧的房屋四面漏风,发出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
凌云秀提着一盏小油灯来到澹台门前,轻轻地敲了敲,“二师兄?已经睡下了吗?”
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是一张惨白的人脸。
凌云秀噗嗤一声笑了,“咯咯,你比那白毛怪还怕人。”
“怕你还来看我。”
“风声大的厉害,我睡不着。”
澹台轻轻地放下手中书,“你害怕?”
“我不害怕,我就是睡不着,想找你说说话儿。”,凌云秀坐在床沿儿上,澹台已经铺好被子准备睡觉了,蜡烛还是很贵的。
澹台从不会问她来做什么,因为她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要来。来了,便默默地坐在床头不让他睡觉,澹台只好继续点燃蜡烛读书。油灯下虽然也可以读书,可他的眼睛本就不好,被油灯一熏恐怕要落下什么疾病。在师兄妹三人当中只有二师兄喜欢读书,所以家里的蜡烛全都在他这儿。二师兄是全家开销最大的,他偷用凌云秀的唇脂不说,蜡烛他要用、买书要花钱,他又喜欢写字笔墨纸砚都要钱。
凌云秀坐在床上感受澹台屋子里特有的香气,蜡烛的香气,“明天就要去卖冰糖葫芦啦,好不容易下山,师兄想买点儿什么吗?”
门前有一颗病恹恹的山楂树,这山楂树似乎有灵性似的,每年结出来的果子就那么多。大师兄爬上去摘,小师妹在下面用篮子接着,保准儿接满一篮子就再也没有了。师父要拿走三分之一,晒成干泡水喝。剩下的三分之二全部用来做冰糖葫芦,大师兄最擅长这个,虽然不清楚他是在哪里学会的。冰糖葫芦每次都只做七七四十九串,用柳树签子穿起来。卖多少铜板,完全取决于二师兄胃口如何,好比去年他胃口大开一个人就吃掉十几串。
澹台没回答她,凌云秀继续在那絮叨,“这次你可不要再去偷吃啦,大师兄会生气的。”
“大师兄啊?”,澹台将眼睛从书本上移开,“大师兄他脑子有问题,就算我偷吃他也数不出来个数。”
“大师兄是惯着你,他收钱的时候数得可仔细啦!”,凌云秀用鞋跟蹭地,她知道这里面的脚是多么丑陋,“师父也是,大师兄也是,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好?”
澹台笑而不语。
“我也对你好。不过我对你好和他们对你好都不一样,你懂吗?”
“嗯,他们都不会洗衣服。”
“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帮你洗脚吧?”
“不要。”
“我帮你洗脚,也不枉你对我一片好心。”
凌云秀咬了咬牙,“好吧,我只给你一个人看。”
自古以来,有这么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好比男儿膝下有黄金,女人的脚也是摸不得的,男人的头也是摸不得的。摸男人头会被视为大不敬和挑衅,摸女人的脚却有着另一层含义。
热水打来,凌云秀的脚用一层层白布包裹着,里面包裹着的是一颗脆弱的心。这颗心只给二师兄一个人看,因为只有他的目光不会刺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