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出发幽州

这两年贺泽羽心心念念的韩念伊到底去了哪里呢？其实她就在贺泽羽的眼皮子底下，她没有离开长安，她被刘奕恒藏在瑾王府的思静苑中。思静苑是瑾王的寝院，鲜有人来。这两年韩念伊就是待在这里，潜心习武，一步都不曾踏出过。此间，韩念伊只见过三个人：刘奕恒，北天，婢女香儿。

　　两年前刘奕恒命人重新整修了思静苑，还往外扩了许多。将原本的庭院改成了演武场，在屋子后方还搭建了梅花桩，安置了箭靶，木人桩，原本的住所，俨然成了一个训练场。整修过后，刘奕恒谎称自己要勤修武德，为了避免误伤，不让任何人靠近思静苑，实则是将韩念伊藏在了这里。

　　刘奕恒和北天测试了一下韩念伊，发现她身体轻盈，擅长轻功，感官敏锐异常，但是底子单薄，丹田之气不足，四肢无力，好在资质尚可。他们便根据韩念伊的现状，扬长避短，带她从头开始，慢慢训练，经过两年的时间，韩念伊已经能够在不被干扰的情况下和北天打成平手了。

　　这日，北天一脸愁容地来找韩念伊，说道：“韩小姐，您去看看王爷吧。”

　　韩念伊从梅花桩上飞下，落在北天面前，“刘奕恒怎么了？他在哪？”

　　北天没说话指了指东边的屋子。

　　韩念伊来到刘奕恒的房前，敲了敲门，刘奕恒没有回答，韩念伊说道：“刘奕恒，我是念伊，我不回答我就进来喽？”韩念伊等了一会儿，还是没动静就推门进去了。

　　她看到刘奕恒一个人低头在地上，异常孤单，韩念伊走过去，蹲下身，柔声问道：“发生何事了？我能帮上忙吗？”

　　刘奕恒抬头看了看韩念伊，把身旁的一封信拿起来给了她。

　　信上写得是刘奕恒的外祖父杨侯爷病危，希望死前能见他一面，还说有事需当面告知，与刘奕恒母亲有关。韩念伊看完，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怎样的过往，但她还是希望刘奕恒能去，免得日后遗憾。她在刘奕恒的身边坐下，对他说：“你是想去的对吗？”

　　韩念伊接着说：“我不知道你和你外祖发生过何事，这两年也从未听你提及过他们，但我的经历告诉我，宁做过、莫错过。”

　　刘奕恒开始讲述自己对外祖的记忆，他说：“我对他们的记忆很少，我只记得母亲在时，但凡外祖进宫，都会给我带外祖母做得糕点，舅舅也会给我带宫外的小玩意儿，我一直以为他们是爱我的，可是五岁那年母妃病逝了，外祖一家就离开了长安，去了幽州，此后音讯全无。十九年，他们从未回来看过我，也从不与我联系。”

　　刘奕恒嘴角抽到了一下，接着说：“我实在不知，我们还有什么可见的，亦不知有什么事，是需要等十九年才可以相告的。”

　　“我陪你去。”

　　韩念伊看着刘奕恒，刘奕恒也回过头看着她。

　　韩念伊笑着说：“怎么，就光教我纸上谈兵，不打算带我出去历练历练？”

　　刘奕恒也笑了笑，说道：“我考虑一下。”

　　最后刘奕恒还是决定去幽州了，刘奕恒断言此去会有风险，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刘奕恒现在是霍、顾两家都想除掉的人，平日里他在长安，对方不好动手，此去幽州路途遥远，正是下手的好时机。刘奕恒除了挑选了一些能干的手下，还准备了三辆一样的马车，分不同的方向前往幽州。其实刘奕恒这么做有个私心，他不想让贺泽羽的人发现韩念伊。

　　两日后，三路人马一起从瑾王府出发，前往幽州。出了长安城没多久，三路人马便分开了，刘奕恒他们选的路线是，越过黄河，穿过并州直达幽州。

　　素离奉命盯着刘奕恒，可是发现他们分了三路，一时间犯了难，素离让手下的人随便选了一路人马继续跟踪，如果跟的那路人不是刘奕恒也不要紧，最后去幽州定镇北侯府门口守着就好，定能等到刘奕恒。素离交待好下属后，就赶回大将军府向贺泽羽汇报了。

　　“启禀将军，刘奕恒出发去幽州了，属下跟着他们，可是出了城门不久，他们竟然分成了三路人马，属下人手不够，就派人只跟了其中一路。”

　　贺泽羽闭眼想了一会儿，说道：“让之前去幽州的人到城门口盯着，看到刘奕恒的车马后立刻飞鸽来报，还有，让他们看清楚，随行的人员里有没有本将军要找的人。”

　　为了能见杨侯爷最后一面，刘奕恒一行人，一路上都是快马加鞭的。接连赶了五六日的路程终于到了并州城，他们打算在城中好好歇息一晚，第二日再赶路。

　　他们找了一家不算很大的客栈落脚，吃过晚饭后，刘奕恒听说今晚有庙会，便想着带韩念伊去逛逛。

　　刘奕恒在韩念伊门口边敲门，边说道：“伊伊，你睡了吗？”

　　“还没有，可是有事？”韩念伊的声音从房内传来。

　　“不累的话，我带你出去逛逛，今晚城中有庙会。”

　　韩念伊已经两年没有出过门了，一直守在那一方小院中苦练武艺，如今听到庙会，以最快的速度开了门，激动地问：“真的吗？”

　　刘奕恒转身就走，嘴里说着：“还不跟上。”

　　两人到了城中的街市，这里虽然比不得长安繁华，但是也很热闹，还有各种杂耍表演，韩念伊边看边拍手叫好。韩念伊还看到了很多自己没见过的，她饶有兴趣询问刘奕恒，刘奕恒面对她接踵而来的问题，不厌其烦地一一解答。

　　这时，一个秧歌队经过，里面有扭秧歌的，还有踩高跷的，划车船轿的，韩念伊看得欢喜，还一直拉着刘奕恒的袖子，让他也看。刘奕恒没有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而是看着韩念伊，此时的韩念伊眉欢眼笑，刘奕恒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看到她笑得如此开怀了。他有时候甚至觉得自己残忍，竟然将她关了两年。刘奕恒顺势握住了韩念伊的手，就这么牵着她走，韩念伊本能的缩回去。

　　刘奕恒很自然地说：“人多，别走丢了。”

　　之后两人就这么牵着手逛了很久，韩念伊舍不得回去，但想到明日还要赶路，也只好回客栈休息。

　　第二日的时候，刘奕恒很细心的换了一辆马车之后才又出发。

　　素离收到了手下的飞鸽传书，此刻正焦急地在大将军府门口，等着贺泽羽下朝归来。他时不时往宫城的方向看看，又来回踱着步子，终于他看到了贺泽羽的马车，贺泽羽一下来，素离就走上前去。

　　“将军，您等的人出现了。”素离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说，抬头看了看贺泽羽的脸色。

　　果然韩念伊是唯一能让现在的贺泽羽面露喜色的人。可就是因为看到贺泽羽期待的表情，素离反而不敢往下说了。

　　“人在哪？”贺泽羽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但还是流露出焦急的神色。

　　素离只好硬着头皮禀报：“在并州。此前属下派去跟着瑾王车马的人，在半路发现了自己跟的队伍里没有瑾王，便改道并州直达幽州，在途经并州的时候，遇到了瑾王，身边有一个男装打扮的女子，应该是韩小姐。”

　　贺泽羽内心狂喜，可他又怕再次失望，他又问了一句：“可确定是她？”

　　素离将飞鸽传书的内容告诉贺泽羽：“确定是韩念伊小姐。信上说，他们在并州找客栈留宿的时候，发现了瑾王。因为瑾王和韩小姐正牵着手逛庙会，没有多注意旁边，属下的人跟了一段路，看得真切，所以很确定。”

　　牵着手？逛庙会？她终是选择了刘奕恒吗？这两年她都跟刘奕恒在一起是吗？贺泽羽内心自嘲起来：贺泽羽，她心中根本没有你，你还想着要娶人家？“呵呵呵”贺泽羽轻笑了几声，往蘅泽苑走去。

　　贺泽羽一离开，素影就给了素离一拳，还骂道：“你能不能长点脑子？牵着手不会不说吗？”

　　素离一脸蒙：“信上就是这么写的。”他揉了揉胸口，问素影：“你说这人也找到了，那派出去的人是不是都可以回来了？”

　　素影看着他摇头道：“不用回来了，你最好也跟着去吧。”

　　“你什么意思啊？”素离冲着素影离去的背影呼喊着。

　　贺泽羽回到房内，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突然大喊一声：“素离。”

　　素离以为有刺客，拔剑冲进去，看到贺泽羽瞪着自己，赶紧收了剑，恭敬地说：“属下在，不知将军有何事吩咐？”

　　“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去幽州。”

　　“属下立刻去办，不知将军准备何时启程？”

　　贺泽羽坚定地说：“现在。”

　　无论韩念伊做何选择，她终是在贺泽羽的心里的。找了两年终于有了音讯，即使再心伤，也还是想去见一见。如果不去，他害怕，她又会消失不见。

　　为求速度，贺泽羽没有坐马车，而是自己骑马，他驾着旋风奔驰着，就像在战场上那般急速。

　　刘奕恒一行人又是经过几日的奔波，终于到了幽州城，进了城他们没有直奔镇北侯府，而是在酒楼吃饭休整，同时等待另外两路人马的汇合。他们等了半日，直至入夜时分，还有一队人马没有出现，看来那些人还是动手了。

　　刘奕恒知道他们回不来了，对众人下令：“去镇北侯府。”

　　韩念伊小声说道：“要不要再等一下，或许他们是遇到什么事被牵绊住了而已。”韩念伊虽然武功大有长进，可终究还是没有实际遇到过事，她还是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刘奕恒无情的打断了她，“回不来了。”刘亦恒语气缓和了一下接着说：“伊伊，这才刚刚开始，你需要快些适应才好。”

　　韩念伊不再多话，跟在刘奕恒身后，行至镇北侯府门前，刘奕恒望着那匾额站了一会儿才对北天说：“叫门。”

　　听见敲门声，里面出来一位老者，看模样应该是府内的管家，老者开口问道：“不知各位是哪路英雄，找府上何人啊？”

　　北天自报家门：“当朝瑾王殿下。”

　　管家听到是刘奕恒，嘴巴张合着却没有发出声音，许久，对着府内呼喊：“来人啊，快通知侯爷，小少爷来了，快来人啊。”边说还边往里面跑，完全不顾站在门口的刘奕恒一行人。

　　韩念伊和刘奕恒对视一眼，便往府内走去。随着管家的呼喊声，屋内走出一位身穿湛蓝锦袍的中年男子，来人身材中等，身姿挺拔，体格健壮，想来也是习武之人。约莫不到四十的年纪，但两鬓已有了几丝银发，眉宇之间透着淡淡的川字印迹，比同龄段人更显沧桑。四方的脸庞，虎目平眉，双目有神，鹰鼻小嘴，五官细看之下与刘奕恒有那么点相似，韩念伊猜想此人应是刘奕恒提到过的舅舅杨怀平，果然，管家称呼此人为侯爷。

　　杨怀平走到刘奕恒的面前，神情激动地握住刘奕恒的的双肩，仔细端详着。似有千言万语，最终只是红着眼眶说了一句：“随我去见见你外祖吧。”

　　刘奕恒一言不发，跟着杨怀平到了一间屋子前。杨子远应该在里面，韩念伊看出了杨怀平的意思，应该是只想让刘奕恒独自进去。韩念伊看着一脸淡漠的刘奕恒，上前拉了拉他的衣袖，将脸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我们在外面等你，你同你外祖好好说说话。”

　　韩念伊松开手，想往院中退去，刘奕恒却拉住了她，推门就往房内走，韩念伊看了一眼旁边的杨怀平，他眼中略有不满，但最终也没有阻拦。

　　房内，一个面容姣好的夫人带着两个丫鬟，在给床榻上的老人喂着汤药，走近细看，老人满头银霜，瘦骨嶙峋，面色土灰，眼窝深陷，衬的颧骨格外突兀，看神色应当是命不久矣。老人因激动，嘴角不断抖动着，原本死寂的双眸中涌现出希望之光。

　　一旁的夫人也呆望着进屋的刘奕恒，刘奕恒介绍道：“晚辈刘奕恒。”

　　“恒儿，你是阿瑶的儿子恒儿。”夫人兴奋地看看刘奕恒再看看床上的老侯爷，哭诉起来：“你终于来了，我们终于把你盼来了，快，快，来看看你外祖。”边说边朝着刘亦恒招手，示意他过去。

　　老人家厚重的声音传来：“你先出去吧，我有话同恒儿说。”

　　夫人知道杨子远有话要交代，所以才能硬撑到现在，她赶忙起身出去。

　　“那儿媳先出去了。”夫人边擦眼泪边对刘奕恒说：“一路奔波辛苦了，我去命人安排些膳食和住房，今晚好生歇歇。”

　　原来是侯爷夫人啊，那就是刘亦恒的舅母了。韩念伊看着无动于衷的刘亦恒，不知此时自己该不该行礼。

　　这时侯爷夫人走到韩念伊身边说：“这位…..小姐，我带你下去歇息吧。”夫人仔细端详之后，看出了韩念伊是个女子，虽然不知道韩念伊是谁，但猜想她和刘奕恒的关系匪浅。

　　刘奕恒将韩念伊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他对妇人说：“她哪也不去，就待在我身边。”

　　韩念伊有些尴尬，心想着：你的家务事带着我干嘛，我只是保护你而来的。韩念伊笑着对夫人说：“我随夫人去，麻烦夫人了。”边说边去去推刘奕恒的手，然而他力气很大，韩念伊无奈地低下头。

　　这时床上的老爷子发话道：“无碍的，姑娘就留下，听老头子扯几句家常吧。”

　　夫人行了个礼，就带着丫鬟们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