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一）

夜氏兄弟隔了两天便依言造访越王府一表歉意，夜少澜还有意亲向秦宛月致歉，但是不巧，秦宛月进宫给太后请安，顺便往中宫舞鸾殿送熏香膏液，跟惠宜一道在皇后宫中用完午膳，又与惠宜闲赏了一圈后宫花园方启程回府。

　　回到西院刚坐下，丫环便报长郡主到，上官清英的声音已在窗外响起：“小宛，你可回来了，我等你半天了！”

　　秦宛月起身见礼，将上官清英让到榻上，推过一只玛瑙碟子：“这是公主自己做的梅花糕，硬要我带些给长姐尝尝。”

　　上官清英夹了一块随口嚼嚼，说声“好吃”，把筷子一放，眸子晶亮地看着秦宛月道：“小宛，你明天有邀约吗？”

　　“没有，怪累的，这几天都不想出去。赵娘娘院里木兰快开了，我得常去看看，那是零陵木兰，蒸出花露极好的。”

　　“那个不着急。你既然没事，明天跟我一起去游猎吧？今上午我跟夜少恒约好了，明天，栖霞坳，山里应该也有很多花的。”

　　秦宛月微怔，旋即笑道：“我又不会骑马，还得长姐分心照顾我，无法尽兴，那多没意思？况且二公子与长姐许久未见，嫌我在一旁不能跟长姐叙旧也未可知。”

　　“一起去多热闹，夜少恒没那么多事，不会啦！”

　　秦宛月并不为上官清英眼中的迫切所动，仍旧柔笑着回绝：“我那日听二公子说，他此次是回京述职，想来不定哪天就得走，长姐还是趁皇伯伯尚未下旨，多跟二公子尽兴玩玩，我就不去搅扰了。”

　　“不妨事！”上官清英满脸欢喜，“夜少恒今天跟我说，皇伯伯已命他进了飞骑卫，以后就留在金陵了！如今刚三月初，月底才赴任，有的是时间呢。”她说得兴起，趴在案桌上看着秦宛月，语气极为诚挚，“小宛，夜少恒听说你身子弱，去年还闹得吐血，他说在他们军中，甭管从役时身子多羸弱，不出一个月，保准身强体壮，无病无灾，原因就是天天在外活动啊。你即便不打猎，在林子里走走也是好的，总强似闷在府里除了坐着就是歪着吧？”

　　秦宛月听她话中有话，侧首问道：“怎么，二公子也想让我去？”

　　“不，不是他，”上官清英身子一僵，连连摆手，“他就是说多出去走走好，即便不游猎，也得四处逛逛啊，春天最宜出行了——踏青嘛，不都是春天踏青吗？”

　　秦宛月垂眸静静转着茶盏盖子，半晌眼睫一掀，笑道：“既然长姐如此坚持，就一道去罢。”

　　次日一早用罢早膳，寒竹便与秦宛月来到前院，上官清英穿戴抹额箭袖，肩上北邙猎鹰，身边踏雪云驹，挎弓背箭，格外精神。见秦宛月到了，她笑盈盈一指庭中一架极小巧的马车，道：“你坐这个！放心，是棠风驾车——她驭马没问题，稳着呢！”说着转向寒竹，“今天你跟着小宛？会骑马么？”

　　寒竹心思急转，恭声道：“奴婢小时骑过牛，也骑过羊，唯独没骑过马……”

　　“牛你都能骑？！”上官清英惊诧道，“那你骑马肯定没事！这车小，两个人怕是挤，本郡主有匹小马极温顺，赏你了！阿漠，去把踏燕备好牵出来！”

　　秦宛月趁上官清英检查弓箭之际，蹙眉问寒竹：“你能骑么？踏燕，一听这名字就不像个温顺的……不然你就别去了，左右是长姐，还有夜二公子，出不了事的。”

　　“小姐放心，”寒竹压低嗓音，“奴婢跟大小姐去洛图时，骑的都是未受驯的野马呢。”

　　小厮已将那匹踏燕牵出，上马的上马，上车的上车，响鞭一扬，下人恭送声中两位郡主已出了府门，浩浩离去。上官清英所言不虚，棠风驾下马车快而稳，一出城门便飞驰起来，未被上官清英甩下半分。寒竹见状心里有了底，便控紧缰绳，使自己与上官清英之间仅半个马身之隔，无论上官清英加快放慢，距离始终不变。待到了栖霞坳口，上官清英满脸惊异带赏赞，冲着寒竹道：

　　“我就说能骑牛的人厉害嘛，你这骑术可以啊！以后你过来伺候本郡主怎样？”

　　寒竹自若地操控着马缰，笑道：“郡主抬爱，奴婢感激。但奴婢伺候小郡主懒散惯了，时常爱偷个懒，不甚好动的，郡主还是再挑别的姐姐罢。”

　　上官清英极为失望，还想再劝，后面路上响起阵阵蹄声，一黑一白两匹马并肩飞驰而来，夜少恒未及停稳便一跃而下，满脸欢喜扬声道：“上次游猎，你射了一对野雉，我射了一只兔一只狐，那是两年以前。今天倒要看看谁精进了！”

　　上官清英偏头打量着他，“你连狗都不带？那我也不要鹰了，省的说我欺负你。”她将目光投向温笑不言的夜少澜，“澜大哥，你帮谁？令弟，还是本郡主？”

　　“帮少恒怕郡主说我偏心自家兄弟；帮郡主怕少恒嫌我胳膊肘外拐，我还是在这儿等着往回带猎物罢。”

　　上官清英得意地一瞥夜少恒，忽又看着寒竹，“你骑术这么好，就跟随后面捡那些中箭的猎物吧，这可不许推脱了！”

　　“是，奴婢遵命。”寒竹说着，不由回头看一眼立在车边似是闲赏野景的秦宛月，再回首那两人早已奔入林中，她只得催马紧随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