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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般若八

真珠原本想去袖中摸符纸,方才为了救平原盛缓了一下,这时再念什么咒语之类的就来不及了。

  她伸出双手,在空中牢牢握住谨子的手腕,一时间谨子拼命挣扎,居然挣脱不开。

  “还好我先炼体的,法师也要有近战技能啊!”她说着众人听不太明白的话。

  抬脚对准谨子腹部就是狠狠一脚,谨子发出一声惨叫,被踢到对面的纸障上。

  脆弱的以纸张和幼细木条组成的纸障居然没破,而是发出一道金光将谨子弹了回来。

  “啊啊啊——”谨子仆倒在地,背后接触纸障的地方象被火烧了一样,变成黑色。

  “此处居然有符咒!”

  “可恶!可恶之极啊!”她抬起头来,死死盯着真珠,眼睛中缓缓流下红色的液体,满地散乱的长发唰的一声悉数直立,朝真珠扑了过来。

  真珠解下腰间衣带,一个转身道袍已在她手中,嘴里念了一句什么,将衣服掷向那些头发。

  两者在空中相遇。

  黑发立刻被道袍吸引,迅速绞在一起。

  刚一接触,就如同有透明的火焰附着于道袍上,接触到的部分被点燃烧焦,室内满是臭味。

  “啊啊——”头发上发出无数女人集合在一起的惨叫声。

  和谨子的惨叫混杂在一起。

  那黑发迅速朝谨子方向缩了回去。

  道袍随之扑了上去,将谨子全身包裹。

  谨子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脱身而出,真珠伸出右手食指和中指,在唇边轻轻一划,念了一声“缚”。

  道袍上原是用了同色的丝线,细细绣了两条青龙的隐纹。

  随着她的咒声,两条不足一米长的青龙从衣料中慢慢爬出,身体象绳索一样,缠绕着将谨子牢牢束缚住。

  两个龙头直立于谨子头部上方,张开大口发出不客气的嘶吼声。

  “不动明王,火焰召来!”树海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外面白光一闪,那些令人齿寒的骷髅咔嗒声一下全部消失了。

  一时间房间内外都安静下来。

  纸板门被人从外面拉开,树海拖着禅杖进来,气息有些急促。

  一抬眼,看见脱下道袍后只着了白色内衣的真珠。

  他皱皱眉头,未发一言,将自己身上的僧袍解了下来,披在真珠肩上。

  真珠有些愕然的瞧了他一眼。

  地上被困住的谨子停止了挣扎的动静。

  “谨子!谨子!”李八郎壮着胆子,试探着走出结界,朝妻子走近。

  平原盛也跟在他身后。

  “长平道长,谨子她情况怎么样了?会好吗?”

  真珠回答道:“倭国这边的鬼怪情况我不是很了解。树海大师应该知道吧。”

  树海面无表情,语调平淡,“里高野的记载中,从未有化身成鬼后还能复原的先例,这是不可逆转的。”

  他朝地板一顿锡杖,“我来超度她!”

  “对了,”他转向李八郎问道,“她没有怀孕吧?”

  “没……没有。”李八郎莫名其妙,转瞬就反应过来,所谓超度的含义。

  他挡在谨子身前,“大师,不要啊,一定还有别的方法的,求您别杀她!”

  谁知谨子不知被什么刺激到了,突然从地上仰起上半身,朝李八郎脖颈处狠狠咬去。

  树海及时用锡杖一架,卡住了谨子的嘴。

  李八郎连滚带爬的朝前一扑,抱住了树海的小腿,转而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再也说不出为谨子求饶的话。

  平原盛看着昔日光华耀目,文采风流的谨子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忍不住流出泪来,“谨子,谨子小姐,求求你,清醒过来吧。”

  谨子牙齿咬住锡杖,咯咯做响。

  “没有用的!你别靠近!”树海握着锡杖,呵斥道。

  平原盛已经忍不住朝谨子伸出手去,下一瞬他的左手被谨子的爪子扣住,乌黑的指甲抓挠着,抓破了平原盛的衣袖,在他手腕上划出几道血痕来。

  血珠不断从伤痕中渗出,滴落在地板上。

  平原盛不顾树海的警告,继续靠近谨子,贴近她的耳朵,“我是平原盛啊,平原盛在此呢。”

  “山风莫卷龙胆花,倾城颜色解相思。”

  山风啊,你不要吹落我的龙胆花,让我好好欣赏她的美丽,抚慰相思。

  这是当年平原盛赠给谨子的诗歌。

  但是,不久之后谨子就离开了京都,他一直都没接到她的回信。

  谨子的手,慢慢松开了。

  血红的双眼中有了平原盛的影子。

  “平……平原盛大人,”她环顾四周,再看看自己,“我怎么会是如此模样,在平原盛大人面前!”

  谨子流下泪来。

  哭泣声越来越弱,人影越来越淡。

  最终,她凝望了一眼躲在角落发抖的李八郎。

  真珠的道袍松松的散落在地上。

  “她回身体里去了。”

  众人匆匆赶到谨子的寝殿,她在喉咙间插入了一把匕首,已经自尽了。

  死去的谨子,还是保持着人类的模样。

  梳妆台上,放着一支已是半枯萎的龙胆花,绑着一封信。

  用青灰色的纸张写就。上面写着平原盛大人收。

  众人在房间壁上找到了那副美人图。

  端坐于漫山曼陀花的女子,只有一个美丽的背影。

  树海取下画卷,手指微微一触,就急急收回。

  “好重的怨气。”

  几乎要结成实质一般,让肌肤感觉被针刺一样的疼痛。

  真珠看着这幅画,“恐怕,它每一任主人死后,怨灵都被吸入画中,形成下一位般若的怨恨源泉。”

  “这幅画,确实是在宫中赛画大会上出现过的那幅!”平原盛,“这里还有主上的印鉴。”

  “我得去信向主上报告这件事才行。这种危险的东西,居然出现在宫廷里,不知道背后是否有什么阴谋。”

  树海收起画卷,在画筒上书写符咒做了封印,将派人将它送往里高野净化。

  清晨很快就来临了。

  李八郎有很多后事要处理。

  真珠和平原盛、树海坐在廊下饮酒。

  默默无言。

  通宵未眠的疲倦,在饮上一杯冰镇过后的葡萄酒后,身心舒畅。

  朝霞满天,清晨的风是凉爽宜人的。

  “你很强。”树海开口,举杯对真珠说道,“从今而后,我不会把你当娇弱的女子看待,我承认你是一个合格的修行人。”

  “多谢了。”真珠浅笑道。

  她亦转头对平原盛举杯,“虽然你对鬼那么害怕,但我承认你是个好汉子。”

  平原盛喝下了那杯酒,露出带着苦意的笑容。

  “我在想,谨子小姐婚后难道不幸福吗?如果她和李八郎真的相爱的话,也不会发生这种事吧。”

  “谨子小姐婚后一直没有生下孩子,这或许就是她一直不安的原因。”真珠说道。

  “据我所知,李八郎在宋国原籍那边,是有正妻的。”

  “宋国的婚俗与这边不同,正妻之外,其他的人只能算妾,”真珠向两人解释,“很多宋国人都很重视血统纯正,外族的混血之子是无法诞生的,因此,谨子夫人才会一直生不出孩子。”

  “哼!愚昧。”树海冷哼了一声。

  “我的名字叫真珠。我觉得我们都是朋友了,可以互称名字,对吧。”

  “平原盛。”

  “树海。”

  “对了平原盛,”真珠面上露出好奇的表情,“谨子夫人给你的信上到底写着什么?李八郎估计很想开口问你,脸色难看极了。”

  上面写着一首和歌。

  “露珠点落枝头空,浮云遮蔽月不知。”

  意思是我的恋慕象枝头的露珠一样,脆弱易散,因为被乌云遮蔽,天上的月亮从未发现这滴露珠存在过。

  这是多年之后,谨子给他的回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