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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少帅之箭

太尉童贯与刘法等三人又商议了一些细节的安排,时间不觉便到了中午。

  陆元甲几次提醒太尉童贯该用午饭了,可几人都是顾及不上。

  到了未时,四人才草草在屋中一道用了午饭,席间大家谈笑风生,丝毫感受不到大战将来的窒息。

  夏宣德已经带人先行前往兰州打前站,陆元甲片刻都脱不开身,只得抽了个空暇,也胡乱吃了一口。

  吃罢午饭,太尉童贯兴致愈发高涨,看外边天气晴好,就打算到城北的萧关巡视一遭。

  刘法等人劝太尉童贯节劳,太尉童贯则是执意要去。众人拗他不过,只好吩咐陆元甲尽快准备马匹和护卫。

  陆元甲把侍卫尽数带上,又在胜捷军中选了二百马军,不到一刻钟,队伍便在衙门外集合完毕。

  太尉童贯也换上一身戎装,在众将的簇拥下,威风凛凛地出了将军衙门。

  一行人刚刚行至临近镇戎军北门的一座营寨前,就听见前面一阵人声鼎沸,一大群军官和士卒聚在一起,似乎正在看什么热闹。

  陆元甲连忙催马上前,只见众人正围着一块空地,空地上中央放着一口大水缸,在空地的另一侧,一匹高头战马正嘶鸣不已,马背上一名青年军官正手持弓箭,向身边的人讲着什么。

  陆元甲知道,又是军中有人在比拭身手,这种场景并不少见。连忙圈马回来,向太尉童贯做了禀报。

  太尉童贯一时兴起,竟也骑马来在人群后面,往人群中观瞧,刘法等人也只得紧随在左右。陆元甲留下两名侍卫,让其它侍卫和胜捷军的马军先行到北门外等候。

  看热闹的众人都聚精会神地往场中观看,倒也没人注意身后来了一队人马。

  青年军官纵马在场中疾驰了一周,人欢马腾,战袍飞扬,有种说不出的英武飒爽。

  “这个孽障!”忽听秦帅刘仲武恶狠狠地骂了一句。

  太尉童贯一愣,转脸问道:“秦帅可识得此小将?”

  “回禀太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便是犬子!”刘仲武一脸愧疚道。

  “那可未必,虎父何来犬子?你我不妨看看,再说也不迟。”太尉童贯说道。

  陆元甲也是一阵惊愕,想不到场中玉树临风的青年军官竟是刘仲武的公子。旋即,又想起刘正彦,心下又不禁又是唏嘘感概,这西军之中有多少是如这两家刘氏父子一般,父一辈子一辈地为国戍边,当真是可歌可叹。

  此时,青年军官已经勒马站定,拉弓引箭,瞄向那只水缸。

  场中霎时便安静了下来。

  少顷,只听弓弦响处,箭矢破空之声清晰可闻,接着便是一声脆声震耳鼓,那支利箭竟破缸而入,缸里面的水随即便从箭孔处汩汩流出,地上瞬间浸湿了一大片。

  “好啊!”安静的人群马上爆发出一阵叫好之声。

  陆元甲不由也是暗自赞叹,这位秦帅公子弓箭上的力道少说也得有三石上下。

  人群的喝彩之声还没来得及落下,就见青年军官又抽出一支箭矢,还是在原地拉弓引箭,旋即,箭矢又是破空而出。

  这次却没有听见脆响,箭矢却牢牢地钉在了缸壁之上,箭矢的尾羽不停的颤动,那汩汩而出的水却瞬间止住了。

  原来这第二支箭竟又射入了此前的箭孔,力道把握得分毫不差,恰好是堵住了箭孔。

  围观的将卒都先是一愣,少顷,才都缓过神来,爆发出了更为热烈的叫好声。

  “好啊!刘将军当真是神射手啊!”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陆元甲也是看得有些发愣,这是他在大宋朝看到的最为高超的箭艺了,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好!”太尉童贯坐在马上也不禁大声击节叫好。

  这时候,看热闹的军将卒才发现身后端坐在马上的几位盔明甲亮的大帅。

  眼尖的几名将官马上施礼,口中高呼道:“参见太尉!”

  随之,看热闹的军卒也跪下了一大片。

  青年军官愣怔了片刻,也提马疾驰而来,军卒让开一条通道,青年军官来到太尉童贯马前,翻身下马,施礼道:“小将刘锜参见太尉!

  刘仲武气呼呼地翻身下马,手持马鞭疾步向前,口中喝道:“你这个孽障!冲撞了太尉我看你吃罪得起?!……”

  眼看着秦帅刘仲武手里的马鞭就要不由分说地落在青年军官的头上,太尉童贯向陆元甲使了一个眼色,陆元甲连忙翻身下马,疾跑了几步,一把抱住了刘仲武,连声道:“秦帅息怒!秦帅息怒!”

  “你便是刘仲武的公子么?”太尉童贯在马上笑吟吟地问青年军官道。

  刘锜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兀自怒气冲冲的刘仲武,转向太尉童贯低声道:“小将正是刘锜,家父便是……”

  “我没有你这个混账儿子!”刘仲武仍是余怒未消。

  “秦帅,公子这般英武,应是你刘家之幸,亦是我西军之幸,莫要再动肝火了!”太尉童贯劝慰道。

  太尉童贯在马上立起身形,手持马鞭,当空挥舞,向众军大声呼道:“有良将若此,西军必胜!”

  “西军必胜!西军必胜!……”

  众军卒一时群情鼎沸,兴奋地呼应道。手中长枪的枪杆有节奏地墩在黄土地上,犹如从天边传来的隐隐战鼓之声。

  萧关是镇戎军以北的一处军事要塞,距西夏重镇灵州就在数百里之间。

  西夏人也深知此中厉害,在萧关以北的灵州一直部属有最精锐强悍的部队。

  陆元甲听刘正彦讲过,西夏现在最能争善战的统兵主帅唤做李察哥,是西夏皇帝的弟弟,被封为晋王。晋王李察哥常年驻防在萧关以北的灵州,以此为据点拱卫兴庆府,并兼顾东西两厢的防卫。

  萧关之外群山莽莽,时节已入初冬,山丘沟壑满眼都是一片荒凉。

  太尉童贯极目远眺,眉头紧锁,身侧的军旗在凛冽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种师道皓白的须发被风卷起,丝丝刚劲,就像一杆杆银色的长枪纵横在战场之上。

  太尉童贯用手重重地拍打了几下女墙的垛口,感叹道:“老种啊,此生若是能北出萧关,直捣兴庆府,成就万世之功,纵死也是无憾了!”

  种师道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须发,一脸的沉重,却并未说话。

  “方才,种帅曾言声东击西也是一招险棋,但不知险在何处啊?”太尉童贯又不动声色地问道。

  种师道愣怔了一下,瞥了一眼正目不转睛望着远方的太尉童贯,少顷,方才沉声道:“太尉,党项人自李继迁始,已经营百余年。近些年,虽每况愈下,但仍旧是城险兵勇。朝廷数度征伐均不可决胜,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啊!”

  太尉童贯的眼睛还是遥望着北方,半晌,才说道:“青山万仞,方可成就凌云之志。种帅也不过年长我童贯三岁而已,老骥伏枥,尚有志在千里之心,何况你我乎?”

  种师道没有说话,脸色却阴郁得像是要滴出水来。陆元甲能够感觉得到,对于太尉童贯力求决胜的想法,种师道似乎是有所保留。

  陆元甲无法揣度朝廷、官家,还有太尉童贯及西军诸将各自的心思。但是,一旦战争的车轮隆隆启动,私情与公义,勇敢与怯懦,都将在战火与热血之中纤毫毕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