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考官房的外间里。
方从哲低垂着头,待林延潮询问时,对方目光一闪,一颗汗珠从发鬓处滚落。
林延潮观察入微自是看到了方从哲这一变化。
“总裁此乃本房朱卷,七篇之中第二题破题都有四个一。”
林延潮点点头道:“我早看见了,这外头风言风语,故而令有些读书人心怀侥幸之心而已,虽说有些心术不正,但我等取士还是以衡文为准,只看好坏,若文章无误,不可任意贬落。”
方从哲听了心底一颤,立即道:“是下官多虑了,打搅总裁,实在是无地自容,下官告退。”
“慢着!”
林延潮笑了笑,此人倒是机敏见风头不对,脚底抹油立即要跑。
林延潮道:“方编修,可否听到了什么风声或者有何实据在手?不妨说来,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出你口入我之耳,不会有第二人听到。”
但见方从哲定了定神,当下道:“回禀翰长,侍晚生也并无确凿的实据,但侍晚生心底想的只有一事,那就是翰长的清名。翰长三元及第,开创了不亚于朱王二子的经学,天下读书人无不敬仰。”
“天下读书人盼翰长任主考官如旱地盼甘霖,望卷子能为翰长赏识,列入门墙,致致用之学,为天下苍生一尽绵薄之力。”
林延潮听方从哲这几句话,不由称奇,此子拍马屁的功夫,自己真是甘拜下风啊!
如此诚恳,我都要信以为真了。
方从哲说着说着,似乎连自己也感动了。他道:“但若是有人破坏如此国家取士之典,为了一己私欲也就罢了,但是碍之翰长的名声,令之白璧微瑕,侍晚生无论如何也不愿看见。眼下听闻了风声了,侍晚生虽不敢确认此事,但只要有万一危害翰长清誉的可能,侍晚生也不容再作什么计较,禀之翰长。”
林延潮点头道:“好一番有理有据之言,不说为了本官,你心底有无秉持公心?”
方从哲毫不犹豫地道:“侍晚生更是为了翰长清誉。”
林延潮点点头于房内踱步。方从哲见此立即道:“翰长是否不信任侍晚生?”
林延潮看着方从哲反问道:“你可知其背后是何人授意吗?”
方从哲道:“听闻是宫里的大珰!”
林延潮冷笑道:“你不怕得罪他吗?”
方从哲垂头道:“侍晚生不怕。”
林延潮失笑道:“方编修,好了,你这些子虚乌有之言本官都已是听见了,此事不要再问了,你回房安心阅卷就是。”
方从哲变色道:“下官……”
林延潮道:“来人,将方编修赶出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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