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楚命人将周地主抬到了旁边的屋子里,因为根据老辈故事里的经验,这样的地主老财绝对会将贵重的财物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审问进行的很顺利,周地主很快就供出了他藏贵重物品的地方,一封的银锭被挖了出来,足足有好几千两。周地主在看到自己半生的积攒全被别人拿走之时大叫一声晕死过去了,两条腿上的伤口鲜血不断向外流淌着,竟然就此再也没有醒来。周地主的家人可能是在保卫自己的财产中表现的太过积极,已全部死在了刚才的混战之中。对于剩下的庄丁张楚命人全都绑起来关到一间坚固的屋子里面。
张楚对好不容易打下来的庄堡十分珍惜,决定进行仔细的清理,要将一切可用的东西都搬走。这时候在外边放哨的人过来汇报,庄外有一伙人接近了庄子,看样子是流民。张楚立即命令加强警戒,不让流民靠近。这种事情是经常发生的,有时候流民自己也会组织起来吃大户,一旦有庄子被攻破,周边的流民就会赶过来,看能不能乘乱分一杯羹。文塔村的火起流民们自然的就向这里聚集,但让他们失望的是虽然庄子被攻破了,但贼人却向外派出了岗哨,而且村内的贼人也没有乱抢东西,而是有秩序的收拾起财物,这是吃干拿净的节奏啊。
“好汉开仓放粮吧。”不甘心的流民中胆子比较大的喊道,希望贼人为了名声放出些粮食。
“要粮食,用命去换!我们的粮食都是用命换来的。”没想到贼人一点儿面子也不讲。
流民看了看贼人手中的刀枪,用命也换不来粮食啊。
“我们需要青壮加入我们,家属也可以跟着,运粮食回去,有饭吃。”这时杨标从庄堡内走过来说道。
立时就有几十个青壮年跟了过去,全部被安排去搬运粮食,在饥饿面前做贼的心理障碍早已荡然无存。
剩下的无依无靠的老弱妇孺十分失望,生存的希望又一次离他们远去了。
一个瘦弱的二十多岁男子迟疑着,最后还是下决心向杨标走去。之所以心中迟疑是因为这个男子是个斯文人,正经的有功名的秀才。秀才姓朱,真正的国姓,大名济世,本有着美好的前途,十八岁就考中秀才,成为了家族未来中兴的希望,不久又娶妻生子。秀才的好运却到此结束了,连年的灾荒沉重的打击了秀才的家族,在天灾面前秀才的功名毫无用处。家族衰落无力供养秀才继续考取功名,秀才失去了外部可依靠的力量。一家人坐吃山空,秀才肩不能担挑,手不能提篮,只能卖田卖地,坐吃山空,最后眼看无米下锅活不下去了,只能带着妻儿随流民背井离乡。开始他还想投奔读书时候认识的同年得到救济,但那几个穷读书人也都自顾不暇,朱秀才只能离开,希望到什么地方找个私塾当先生或者当个师爷什么的,但现在的富户也无力再雇新人。
朱秀才带着妻儿走在逃荒的路上比他人更多了一份凄苦,全家已好几天没能吃上饭了。见文塔村的火起,朱秀才和流民一起赶过来希望在混乱中能抢到一些吃的东西。但现在看来又要失望了。
当贼或者和妻儿一起饿死这是一个问题,朱秀才在心里反复斗争着,自己死了不要紧,可不能让妻儿饿死。朱秀才下定了决心,加快了脚步赶过去大声的说:“我也要加入。”
不料那个召人的看了他两眼,着重看了看他的破旧的长衫说道:“读书人吧?你这样的不要,太瘦弱。”
眼看着到嘴边的食物要飞走,朱秀才急了,忍不住大声分辨道:“不要以貌取人,读书人也同样能够提刀杀人!”
一句“读书人同样能够提刀杀人”引起了经过这里的张楚的注意,张楚走过来饶有兴趣的看着一个穿长衫的瘦弱年青人在那里做豪情万丈状。
“读书人?你读过什么书?”张楚问。
“在下圣贤之书常读,在县学进过学,为县学的生员,也就是秀才。”朱秀才见发问的人气势不同,料想是贼人的头目,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躬身施礼,解释道。
一句话差点儿没把张楚气乐了,圣贤之书常读,然后大喊“读书人也同样能够提刀杀人。”这也真是个妙人。不过秀才在明朝应算高级知识分子了,秀才参加造反的还不多见,说不定真有用处。
张楚没有时间和他多话,示意收下秀才,秀才立即小跑着到不远处接来了妻儿,然后加入了搬粮的队伍,卖力的干起活来。
杨标过来向张楚报告在周地主的粮仓里发现了大概有六百多石粮食,还有很多的其他物资。张楚立即命人将周地主家的车马牲畜集中起来装运物资,并拿出银钱让何金带人到周边的村民家中收卖车辆及拉车的牲口,一再叮嘱何金价格一定要公道。很快村内的车辆牲口被收买一空,新召收的流民赶牲口的赶牲口、拉车的拉车,一个长长的车队拉着物资向山里进发了,周地主的庄堡只剩下了光秃秃的建筑。
在离开之前张楚命杨柳悄悄的将在村外流民中的孤身儿童带出来跟在队伍的后边,同时为老人和妇女们留下一些粮食。现在没有能力收留所有的流民,又怕其他地方的流民闻讯都聚集过来,只能这样办了。
回到山谷已是半夜时分,但张楚还不能休息,赶紧安排人对伤员进行治疗,这次出击造成的损失是巨大的,有六人当场战死,有两人重伤,还有七八个人不同程度的受了轻伤。只是由于打了胜仗才没有人将注意力转移到这上边来。战死的人员暂时停放在村内的祠堂中,择日再行安葬,受伤的人的伤口敷上了药物,下一步只能是期盼不要感染,看他们能不能挺过这一关。然后又将新加入的人员集中在一起休息,并吩咐何金安排人手小心防范,到明天再行侦别。
一切安排妥当天都快亮了,张楚只躺在床上小睡了一会儿就又起来了,需要干的事情太多,自己需要更多的帮手。于是他想到了那个秀才。
秀才被叫到了张楚的跟前,张楚打量着他,秀才加入山寨一般都是成为师爷二当家的之类的人物,但面前的朱秀才却与张楚心目中留着山羊胡子,面目阴险的二当家的形象大为不同。朱秀才虽然瘦弱,但面白无须,五官端正,怎么看都是个正面人物的形象。
放开这些无聊的想法张楚问道:“千字文会背吗?”
朱秀才听后并没有回话,问一个秀才千字文会不会背可以说是一种侮辱。
张楚并没有在乎朱秀才的反应,而是指了指桌上的纸笔说:“默写一篇千字文,字要从左往右横着写,每行的下边留下一行的空隙。”
朱秀才想这个大王肯定是要考查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秀才。不过心里对这个大王的文化水平十分鄙夷,一看这大王就是草莽之人,只知道有个千字文,再深一点的圣贤书都没听说过,还有字要从左到右横着写千古都没听说过有这样的规矩。但他不敢违拗,坐在桌前写了起来。张楚又出去忙别的事情了。
过些时候张楚回来了,朱秀才已经写完,张楚拿过写好的千字文说:“这次收留了十几个儿童,今后由你教他们读书识字,你去将他们登记一下。”朱秀才拿着纸笔走了,张楚提笔在朱秀才所写的千字文上写画了起来。
登记完毕,朱秀才回来向张楚汇报,张楚将千字文交还朱秀才,朱秀才大奇,他没想到张楚竟然会写字,在千字文的空隙处张楚又对着抄写了一遍,看上去字还写的不错,有一股颜鲁公的韵味。但仔细看来朱秀才又想笑,因为张楚所写的字有很多都缺点少画,而且字句之间又画了许多的圈圈点点。朱秀才强忍住笑,更不敢说张楚写错了。
而这时张楚却讲:“以后的字都要这样从左向右横写,字照我所写的样子写,而且句读之间要加上我所用的这些符号,也就是标点。你要尽快学会,孩子们由你来教,公文记录都要用这种字来写。”
于是朱秀才在山谷里开始了教书先生的生涯,但每日里却要教孩子们那些缺胳膊少腿的字,以至于每天晚上朱秀才都要向至圣先师忏悔:“学生为生活所迫,教导孩童不全之字,实属无奈,如有机会定行纠错。”
但随着应用时间加长,朱秀才发现这套文字更容易书写、识记。后来张楚又将一套叫做汉语拼音的奇怪符号给了他,并教会了他用法,朱秀才试着用以教导孩子们,孩子们的识字速度大增,朱秀才不由想如果这种方法得到推广,张楚所说的让穷人的孩子都识字还真有可能实现,读书人识字的难题由此而解决,这可是开创之举。后来朱秀才每日里向至圣先师的忏悔就变了味道,朱秀才问先师:“如果这种创举由我而成,我是不是也能位列先师的贤人弟子中的一员。”
在秀才胡思乱想之时张楚也没有闲着,由于形势所迫张楚正在为接下来的一次长途奔袭做着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