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佐表面不动声色,冲金永贵问道:“方才静空用噬魂咒解我六魂幡,让我误以为是萨巫教设计图谋于我,现在看来,我还是高看了自己。”
“静空本就是用来对付先生你的,先生并没有猜错。”
“是吗?这倒是奇了,张君佐不过区区一个行走江湖的夜提刑,既和白银萨巫教从无过节,又和定远徐大人素不相识,而你们却联手设下这场骗局,置我于死地,未免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先生倒不必妄自菲薄,对付别人,或许小题大做,但对付先生,可一点也马虎不得。”
“金大人何必言不由衷,仅仅为了除掉我张君佐,就能让徐有才和萨巫教共同联手,在北地做下惊天十三大案?这说出来恐怕连那个小和尚都不会相信吧?”
金永贵冷笑一声,“虽说十三大案并非是为了先生而起,但要不除掉先生,十三大案迟早会东窗事发,露了马脚。”
张君佐点点头,“原来如此,十三大案首案发于三年前,当时张某还远在大锡国,可见最初你们并不是冲着我来的,如此我就明白了,原来十三大案的幕后真凶是枢密使关山铜。”
张君佐说的是波澜不惊。
金永贵却满脸惊色,不由得倒退了两步。
“姓张的,你少要血口喷人,污蔑关帅。”
“污蔑?”张君佐微微一笑。
“张某和萨巫教并无冤仇,和徐有才也从未相识,他们有何理由非要置张某于死地?况且,劫持镔铁使臣这样的惊天大案难道是一个小小的定远知府就敢做的出的吗?”
金永贵面色大变,紧握手中钢刀,犹豫着是否要冒险上前,一刀结果了张君佐。
“金大人不必害怕,噬魂咒中者必死,无法可解,我不过只是想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就算知道是关山铜所为,也走漏不了消息的。”
金永贵提着刀本就一步都没有迈出,此刻听张君佐一说,也缓缓放下手来,“怪不得徐大人对你如此忌惮,你又是如何猜到是关帅所为?”
“这有何难,三年间十三大案,受害者全是和镔铁国有关之人,如果没有官府内应,岂能做的如此精确,而且只针对镔铁国自然也是有的放矢,真正的目的就是要在北境挑起青铜和镔铁二国的争端。”
“而最希望看到两国开战,同时又有能力做出如此的大手笔,并能动用白银萨巫教和西狄阴宗,最后还要置张某于死地的人,当今天下,也只有这位时称‘媪相’的靖国公,主战派的领袖,领枢密院事的关山铜大人了。”
金永贵却是一脸惋惜地说道:“先生果真非凡之人,只可惜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如不是你替李元长解了怨马咒,关帅也不会置你于死地。”
张君佐点点头,“是了,正因为我替小李相公解了怨马咒,而关山铜害怕我再去往雁翎关,解咒救下雁翎侯,才必须要先把我除掉。”
张君佐停顿片刻,又说道:“关山铜这一步棋下的当真厉害,他在朝堂上一直被小李相公和韩侯压制,所以借刀杀人,利用萨巫教除掉小李相公和韩侯,同时让徐有才在边境制造大案,挑起战事,一旦镔铁起兵南犯,到时朝廷就只能依靠他关山铜,他就大权独揽,而你们也随之鸡犬升天。”
十方蜷缩一边,对金永贵和张君佐说的话既听不太懂,更没心思听,脑子里乱糟糟的,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虽然这条命暂时保住了,但能保多久他自己也没谱。
或许金永贵会留下自己当证人,以此掩盖真相,但之后呢,等金永贵目的达成,又会如何处理自己呢?
是会像个没用的废物一样一脚踢开,从此让自己自生自灭,还是像捻个臭虫一样,用根手指,把自己活活捻死?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吧。
正当他胡思乱想之际,突然就见张君佐垂在身下的左手,轻轻地冲他摆动不止,似乎在指着什么东西。
张君佐看似因为体力不支,侧身斜坐,刚好用身体挡住了手指,只有十方看到,金永贵却并看不见。
十方心中一动,顺着张君佐的手指向前一瞧,见张君佐指的正是方才从他身上脱落的死人幡。
张君佐见十方察觉了自己的手势,又用手指,指了指十方,又指了指死人幡。
十方一愣,心说:“看意思,这白袍子是想让我去捡他的死人幡,难道他还有办法对付这官爷?”
十方登时心生忐忑,如果我真帮他捡回死人幡,白袍子神功无敌,连阴煞摩罗都能杀了,打这官爷肯定不在话下,那我这条命十有八九就保住了。
但转念一想,虽然他方才亲眼见张君大显神通,力毙阴煞摩罗,但现在他只是一个垂垂待死的老头。
就算真捡回了死人幡,还能不能是这官爷的对手也未曾可知。
关键现在自己还被链绳和三具尸体捆在一起,要是一动,惊动了恶官,自己立刻就会身首异处。
就算自己没被捆着,但这个距离,恐怕到不了死人幡旁边,也会被一刀砍死,根本就没办法把死人幡交还给白袍子。
十方内心不停地来回拉锯,但无论那种,都觉得风险太大,十有八九都是送命题。
“去他妈的,要想活的长,装傻莫逞强,帮白袍子拿回死人幡风险太大,弄不好立刻就没命了,反正这官爷说只要我听话,就不会杀了我,我何必要逞强冒险?”
虽然十方自己也不相信金永贵真会饶他不死,但他此刻实在没这么大的勇气冒这个风险,因此索性头一低,不再去看张君佐。
而这时金永贵一挑大指,冲张君佐说道:“精彩,我金永贵长这么大还真没服过什么人,今天我是真服了先生。”
张君佐见十方低头不再看他,心中轻叹一声,但表面还是不动声色说道:
“大人不必谬赞,如不是碰巧遇到这三个雁翎逃兵,让我得知雁翎侯也中了怨马咒,恐怕也想不出其中的关窍,不过张某有一言,还望大人能斟酌一二。”
金永贵微微一笑,说道:“先生尽管直言,金某洗耳恭听,不过,如果先生要是想让金某救先生性命,还是免开金口,先生你是行家,自然比我清楚,萨巫教的噬魂咒,嘿嘿,金某可不会解。”
张君佐摇摇头,“方才我已说过,噬魂咒是人凭咒,天下无法可解,自然也不会强大人所难,而且,既然是关山铜要除掉我,就算大人会解噬魂咒,也必定不会救我。”
金永贵冷笑一声,“先生知道就好。”
张君佐接着说道:“不过我想说的,却是和大人你的安危有关。”
“和我的安危有关?”金永贵略微一愣,又冷笑说道:“先生命在旦夕,却还有心思关心金某的安危?”
张君佐淡然说道:“关山铜一向做事谨慎,对小李相公和韩侯,用的是萨巫教的怨马咒,而挑起十三大案,用的也是白银萨巫教徒和大狄国的阴煞摩罗,如此一来,纵然东窗事发,也根本查到他的头上,但如今大人你清楚所有的来龙去脉,难道就不怕张某死后,关山铜杀大人灭口吗?这静空,不就是眼前的活例?”
金永贵闻言也倒吸了口冷气,想起临出发前,徐有才暗中交待,事成之后,务必也要除掉静空,以防走漏消息。
不过也只是片刻,金永贵就冷笑道:
“静空白银异族,在关帅心中,岂能和金某相比,有句话我要给你讲明,关帅这么做可并非是为了一己私利,实是一片爱国为民的赤子之心,金某也早就宣誓效忠关帅,纵是为此而死,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