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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大明星也是个手艺人

摄像师惊讶地回头看她。

  小编导跟了他们一个多月,对于他们两个人时时刻刻经历的窘境感同身受。但她一直在内心告诫自己,她只是一个看客,不是参与者,不要妨碍故事人物的命运。可是直到今天,当看到汪慈离走投无路,竟然选择去卖头发,她终于忍不住了,宁可冒着破坏规则的风险,也不想慈离姐就这么简单的卖掉自己的头发。

  自愿卖和被动卖,虽然都是卖,但心境绝对不一样。

  这种绝望感,压得小编导透不过气来,贫穷这座大山,好像第一次完整的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见她如此难过,慈离破涕为笑,果真是“戏终人散,看客当真”。

  泪水虽然不争气地划过脸颊,但她还是笑着安慰小编导:“没事儿,就是卖个头发而已,有钱就行了。”

  然后又冲理发师点了点头,说:“剪吧。”

  话音落,耳边只剩“沙沙”作响的剪刀声。

  来理发店卖头发的绝对不在少数,各有各的窘境,各有各的命运。

  是重燃希望还是走向悲剧?

  这些理发师都不关心,因为,他只是个小理发师而已。

  只用了几秒的时间,慈离原本那头飘逸的长发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头粗糙的、没有经打理的毛毛躁躁的短发。

  见此情形,小编导“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摄像师见况不妙,一把将她推出了门。

  媒体人有时候就是这么残忍,立志要做纪录片导演的摄像师冷着一张脸,将镜头聚焦到慈离那张清冷带着泪痕的脸上。

  没了长发的遮掩,她那双乌黑的眼睛好像被放大了无数倍,整个人看上去更显年幼。

  头发剪完,理发师将长发小心翼翼收走,慈离用葱白的手指抚摸了一下头发,转头冲镜头腼腆一笑,问:“有点儿不习惯哈。”

  霎时,摄像师感觉自己眼前的世界,花都开了,圣光降临,一位天使在冲自己微笑。

  他难得笑笑,摇了摇镜头。

  既然是卖头发,理发师当然不会帮你修造型,那是另外的价钱。

  慈离的长发剪掉后,现在的头型很像民国时期常见的学生头,也不是不好看,只是因为没有修造型,看上去有些粗糙。

  她拿了钱,跟店员道了声谢,然后就带着两个人回家了。

  一路上虽然热浪依旧,但慈离却觉得自己脖子处凉风阵阵,想来是没了长发的束缚,脖子也享受了难得的山风吹拂。

  回到屋里,江启尤正在洗菜。

  她蹦进屋:“蹬蹬蹬——”

  江启尤好奇抬头,见到她这副模样,先是一愣,继而蹙眉问:“怎么剪头了?”

  慈离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大好看是吧?”

  江启尤站起来,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摇摇头,诚实的说:“丑。”

  “……”慈离难得尴尬地咳了一声,将兜里赚的250块递给他,说:“哝,给你的路费。这下程寅没话说了吧!”

  然后对着屋里的镜头,对镜头那边的程寅说:“我看这下你再怎么抠钱!”

  看着手里的钱,江启尤疑惑:“你今天的活儿不是才100?”

  慈离顿了一下,赶紧提起水桶,说:“我去打水洗洗头啊。”

  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江启尤疑惑更甚。

  他叫过正在一旁打哭嗝的小编导,问:“去镇上发生了什么?”

  慈离打水回来,江启尤还坐在灶台边默默地洗菜。

  盆里的水清澈无比,嫩绿的菜叶在他修长的指尖浮起下沉,慈离的一颗心也随着他的动作一上一下,一沉一浮。

  见她站在门口,他起身掀开锅盖,说:“给你温了一些水,用这些吧。”

  慈离刚才打水时就在想,他会不会察觉到今天的不一样?可她没想到,他的态度依旧冷冰冰,对于她的突然变化好像并不在意。

  不过,也算了,毕竟自己当初也没想让他承这个情。现在虽然心中有些失望,但也坦然接受。

  人生不就是这样么?不是所有的好,都有人从旁备注。

  她无所谓地笑笑,从锅里舀水洗头。

  而江启尤也难得不再紧盯着她用多少洗发露。以前她洗头时,江启尤总愿意在旁边看着,还时不时拿洗发水的用量多少来调侃她。

  回想起之前他调侃的语气,她一边洗头,一边故作轻松的自嘲道:“这下好啦,你不用再紧盯着我用多少量啦,现在这头型绝对省洗发水……”

  话还没说完,身后的灶台上突然“咣当”一声,传来巨响。

  她赶紧回头,却因为蒙着泡沫,看不清眼前的情景。

  焦急地问:“怎么啦?”

  过了好一会儿,江启尤压抑的声音出现,干脆地甩给她两个字:“没事。”

  语气生硬,在他们一起搭档这么久以来,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种语气,第一次是他半躺在草丛里质问她,这游戏输赢真就这么重要么……

  一时之间,屋内屋外的气氛都压抑到了极点,像是火山爆发前布满火山灰的天,沉闷、压抑,让人不敢大口呼吸。

  慈离静悄悄地洗完头,刚起身,江启尤便走过来帮她把水倒掉,她正弯着腰到处找毛巾呢,却被一把摁在了凳子上。

  江启尤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块毛巾,十分粗暴地站在身后帮她擦拭头发。

  慈离一开始还在忍受,像是忍受一个坏脾气的小孩子,可当他不小心扯到她的头皮后,她一把夺下毛巾,“啪”的一下,回身甩到他身上,怒道:“你这人没学过坦然接受别人的善意吗?!”

  江启尤一愣,原本如冰雪漫盖天地的表情开始松动,春江送暖,他的目光夹杂着一丝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心痛。

  他重新将她扶到凳子上,这次一双宽厚的手掌温柔的摁在她的肩上,灼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布料,灼烧了她的心。

  站在她身后,他一边轻柔地给她擦拭着头发,一边哑着嗓子说:“对不住。”

  慈离笑了,笑容如四月春花开满山坡,暖阳洒下,一片生机勃勃。

  她说:“难得,我以为你会鼻孔朝天,来一句霸总言论:谁让你替我干这些了?!”

  江启尤听完她的模仿,也笑了,不好意思地说:“我就这么不识好歹?”

  “也不是,就是吧,怎么着你得说这么一句,才能符合你的人设啊。”

  江启尤莫名其妙的看着她,她头顶有个可爱的旋儿,露出了白白的头皮,问:“我在你面前还有人设啊?”

  说实话,这一个月以来,两个人相处下来,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彼此的怪癖也都知道一二。比如,江启尤夜里必起床上厕所,比如慈离晚上睡觉肯定磨牙,比如江启尤做梦喜欢背银行卡密码,比如慈离睡前必定敲一段文字。

  双方的喜好怪癖,只肖一个月,彼此烂熟于胸。面对这么亲近的对方,自己还有什么“人设”不会崩?

  给慈离擦完头发,他摸了摸她的发梢,说:“我给你修修头发吧。”

  慈离赶紧护住脑袋,一脸不信任的表情:“你……你会么?”

  江启尤墨眼幽幽地盯着她:“那你就丑着吧!”

  说着转身要走,慈离赶紧拉住他,问:“你真会修啊?”

  江启尤挑眉:“这有什么的,我选秀那会儿,一开始成绩不理想,我觉得自己应该出不了道,所以就拜当时那个节目组的造型师为师,跟他学了几天美容美发。”

  “哈哈哈哈哈哈哈……”慈离爆笑。

  “总觉得,理发和炒菜一个路子,都是一门手艺,到哪儿都饿不死。”

  慈离一边笑一边举起大拇指,赞道:“您可真有打算。”

  “害,人有手有脚的,总不能饿死吧?”

  慈离开始好奇,江启尤是出生在什么样的背景下,才有这样一种总是给自己打算后路的心理?

  不过手艺还是不错的,给她修了个日式的齐耳小短发,看上去有些慵懒,又有些小俏皮。

  因为江启尤明天就要出发了,两个人把剩下的25块甩到导演桌上后,扬长而去。留下导演和编导面面相觑,说:“这甩钱的姿势,我以为她甩得是金条呢。”

  今晚江启尤下河捉鱼,两人吃了两条只有小拇指头那么大的小鱼,吃完后,便心满意足的睡下了。

  第二日清晨,村口,还是那棵大榕树底下,还是来时的那辆商务车。车旁站着一对俊男美女,男的冷峻,女的靓丽,与青山绿水相映成趣。

  慈离难得眼神中流露出不舍和哀伤,看得江启尤心头一软,刚要上去抱抱她,谁知她却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地上下晃了晃,道:“你就要出去吃香的喝辣的了……”

  “……”

  “你吃饭的时候,可千万想着这个小山沟沟里,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吃糠咽菜的小可怜,在等着你!”

  “……”

  “还有……我让你……”

  江启尤一把捂住她的嘴:“你可别说了。”

  再说下去,什么都让你秃噜出来了!

  重新换上干净时尚的衣服,江启尤好像又变成了第一天刚来时的那个高傲张狂的大明星,戴着墨镜,发型也重新给设计了一番,脚上的鞋子自始至终都十分干净。

  现在的他,从外表上看去,与刚来时的江启尤没什么变化。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身上,已经烙上了这座小山村的影子。

  干净的衣服是家旁边的小河边漂洗的,用的是3块钱一袋的洗衣粉,慈离亲手搓洗干净的,上面还残留着阳光和她的味道。

  坐在车里,看着站在村口依依不舍的慈离,江启尤头一次有种胸口堵了一团棉花的憋闷感。

  车内气氛压抑,节目组的小编导问他:“一个月了,第一次离开小山村你有什么感觉呀?”

  与此同时,另一队跟拍慈离的小编导,也问她:“慈离姐,启尤哥就这么走了,你有什么感觉呀?”

  两个人,在不同的地方,同时说道:“总觉得有些不舍……”

  两个人语气都是如此的相似。

  只是江启尤冷峻地脸上扣着一副厚厚地墨镜,薄唇紧抿,不变喜怒。而慈离则大大方方的看着镜头,目光真切,又补了一句:“都说‘不患寡而患不均也’,一想到他要背着我吃好吃的,我的心就在滴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