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压力与希望
田亩很重要，但命更重要。
“对了就早说嘛。”高羽满意的笑了。
山贼窝里面宝贝真多，有兵员、有粮食、有炮匠、有秀才、有银子、有铳炮，还有大片大片的良田。谁说闽中贫瘠，贫的是老百姓，这些蛀虫还是挺富有的。
于是高羽又看向李连海，他和赵耀恒是这群人的头，压服了他们，其他人也会跟随。
李连海脸上抽搐了几下，一脸肉疼的点点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钱财乃身外之物，还是一家人性命要紧。
“李员外不说话，貌似不太高兴？”高羽眼睛微微一眯，得寸进尺。
李连海慌忙挤出笑容：“高兴，太高兴了，卖了这么好的价钱，赚翻了。”
两人带头，其余的乡绅地主也纷纷说数目不差。
今天算是亏出血本来了，高羽这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就是一头吃人的笑面虎啊。
高羽眉开眼笑，举起酒杯道：“好，高某谢诸位赏面帮忙，高某敬诸位，请满饮此杯。”
……
小半个时辰之后，众名望一脸疑惑、众乡绅一脸哭相的相继离去；高羽看着手中的田契，笑的合不拢嘴。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今后不用再为粮食发愁了。”胡天峰立刻说道。
刘二虎更直，道：“羽哥，咱们发大财了。”
“这都是兄弟们共同努力的结果，告诉兄弟们，这些田亩并非我的个人私产，大家都能获得好处。”高羽心情格外好。
三万亩良田只要稍加整修灌溉，就可以期待一年年的丰收，平均亩产四百斤来说，一季稻米就是十万石，两季稻米就是二十万石。
抽三成的租子，一年就是六万石粮食，足够养活数千兵马。
胡天峰和刘二虎一听，也是大喜。
他们知道高羽不是吃独食的人，缴获的所有粮食和银钱，都是花在了队伍扩充实力上，自己真正的花销很少。
“去，把所有弟兄都安排进馆子，除了酒以外，敞开了肚子吃喝，肉食管够。”高羽下令。
“是！”
在场的众人一听，顿时眉开眼笑。
几家欢喜几家愁，有人开心就有人郁闷。
比如温九城，他感觉自己像个猴，被耍了。
高羽肯定使了手段，看赵耀恒李连海的表情，很像是受到了足够危及性命的威胁，但他却猜不透那是什么。
温九城出去之后自然也问了，但赵耀恒李连海什么也不肯说，急匆匆就离开了，把自己给晾了。
他很想破口大骂，是你们请我来帮忙，结果倒好，我成了局外人。
萨尼老姆！
不过这件事温九城打算轻易放弃，誓要抓住高羽的小辫子，想了想，他对身后一个跟班耳语了一句，那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
高家堡护堡队全员尽欢的时候，远在万里之外的北国心脏，也在进行着另外一场盛典。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叔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紫禁城金銮殿，在甲申年这仅仅一年的时间，便迎来了它的第三任主人，年仅七岁的顺治帝——爱新觉罗福临。
福临端坐金龙椅，高高看下去，廷下是左右共四列火红的顶戴，这些人当中，有满清的王公大臣，也有刚刚新降汉人官僚，山呼万岁，山呼千岁。
然而，大殿的核心却并不是福临，而是位列百官之首的皇叔父摄政王，多尔衮。
他身穿黄蟒袍，锐利的目光仿佛能穿越关山万重，到达潼关战场，那里，一场事关天下气运的决战即将爆发。汉人天下最后一个还有战斗力的政权大顺，即将敲响丧钟。
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强弓劲弩，叩问鼎之轻重。
这一刻，百官山呼，多尔衮当之无愧的成为了天下的主宰；爱新觉罗家族自关外苦寒之地以十三副甲胄起兵，历经两代先帝，终于在他的手上，迎来了最荣耀的时刻。
高羽自然记得这个日子，满清朝廷从沈阳出发，移都北京，正式宣告它席卷天下的野心。
想到这，酒喝着喝着就有些闷了。
没有人能理解高羽内心的紧迫和焦急，胡天峰、刘二虎、张龙、冯大宝等一众队长，都沉浸在欢庆的喜悦中，看不到即将发生剧变。
别说他们，就连南明绝大部分士人，见征南大军被大顺吸引西进，大松一口气之余纷纷窃喜，马士英、史可法等重臣也在不遗余力的推行“借虏平寇”之策，做着借满清之手驱逐李自成，收复中原的美梦。
只有少部分清醒官员，如江西总督袁继咸、蓟辽总督王永吉上书朝廷，“闯为虏败，虽可喜，实可惧。虏未及谋我者闯在耳。闯灭，非江南谁事？”
然而这种理智的声音太少，远不足以影响朝廷的决策，弘光小朝廷，还在做着退可仿宋偏安江南、进可收复中原的美梦。却不知，这个美梦仅仅在半年之后，就在满清的兵锋之下，像泡沫一样被戳破。
华夏神州将迎来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屠杀、大浩劫；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江阴八十一日、广州大屠杀；还有苏州、南昌、赣州、常熟、沙镇、南京、盩厔、无锡、昆山、嘉兴、海宁、济南、金华、厦门、潮州、同安、沅江、舟山、湘潭、南雄、泾县、大同、浑源、汾州、太谷、泌州、泽州、朔州。
最惨烈的是四川，一省之地近五百万人口，几乎被杀绝。
如果加上入关之前的辽东，后世文献记载，死于或间接死于满清屠刀之下的汉人，保守估计三千万；有思想、敢反抗的忠勇之士几被杀尽，留下的是大抵顺服的“奴才”。
鲁迅先生说:“东方落后于西方，正是始于明朝的灭亡。”
纵观整个世界历史，但凡少数人统治多数人，压制进步、愚民、铁血屠杀震慑，是政策标配。
来到这个时空之前，高羽看到各种大屠杀的记载记录，但那些记录，更多的是一组组冷冰冰的数据。
而来到这个时空，每每想起那些令人头皮发麻的数据，他便感觉浓浓的血腥和尸体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尸山血海，流血漂杵；一桌酒食瞬间没了味道，就连刚刚到手三万亩良田的喜悦，也淡了许多。
满清数十万精锐，而自己只有区区三百兵，一年半以后福建就将全境沦陷，高羽不知道自己还来不来得及。
日头偏西，吃饱喝足的护堡队上下，出县城返回高家堡。
胡天峰和刘二虎骑在骡马上，看着高羽的背影，都有些奇怪，本来还挺高兴的队长，怎么突然就变得闷闷不乐了？
……
休息了一夜，高羽恢复恢复，又变得精神抖擞起来，因为他觉的，自己还是挺受老天爷眷顾的。
短短两个月，队伍、钱粮、土地、士气都有了，人才也有了，只是还差一把忽悠。
一大早，苏青松便和王子鸣找到了高羽，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大人，你软禁我等实在有辱斯文，什么时候才肯放我们离去？”
他们本以为逃出独狼帮魔掌，就算出了贼窝了，没曾想，高家堡也是个贼窝。来到高家堡的第二天他们便向高羽告辞要离去，被高羽软磨硬泡的留下，高羽还拍着胸脯保证，已经派人去请他们的家人了。
然而十天过去，他们的家人还没来，还被护堡队挡着不让出堡，又被监视，他们自然回过味来了，高羽根本没打算放他们回去。
这其实是个笑着和善，实则腹黑且目的不明的主。
“大人所举，与独狼帮何异？”王子鸣也含怒道。
高羽又露出他那招牌式的笑，道：“二位何必如此心急，这不过才十天而已，哈哈，不急不急。”
若是别人蹬鼻子上脸，他早让刘二虎拖下去打了，可这两货是自己要用的人，两世为人让他明白，只能软，不能硬。
“大人不必再找借口了，你开门见山，软禁我等到底有何目的？”苏青松道，就差指着鼻子骂了。
“二位公子不要生气，不要生气。”高羽脸上笑容不减，道：“实不相瞒，我留二位是想让二位帮我一个忙，不会太久，也就三四个月左右，我保证事成之后就放二位离去。怎么说我也算救了二位一命吧，一点小忙，二位不会不帮我吧？”
风骨这东西几乎等同于傲气，高羽敢扣下他们，就不怕他们不帮自己做事。
苏青松和王子鸣被将了一军，有些不好拒绝，苏青松道：“那你先说，要我们帮你做什么，作奸犯科之事，我等就算死也不会答应。”
“苏公子这是什么话，高某乃堂堂朝廷命官，以保境安民为己任，光明磊落，怎么可能行作奸犯科之事。”高羽脸色肃然。
“先说事。”
苏青松不客气道，后面还有一句没说出来——少在脸上贴金，真正光明磊落的人，不会把光明磊落四个字挂在在嘴上。
高羽咳嗽了一下，道：“实不相瞒，高某现在有荒田三万亩，前些年为山贼祸害，无法耕种，耕民全部逃荒，今贼势稍止，想请二位帮我招募失地的百姓耕种，我只收三成佃租，以解民之困顿，此事功德无量，二位可愿帮我？”
两人听完对视了一眼，皆有些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