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养子

思来想去，柳奕终于想到一个法子，就是这实施起来，还有点难度。

　　小猫饿着可怜，山下的野狗也很可怕，柳奕此时无比希望自己能有神奇的力量化解矛盾。

　　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即找到那条疯犬。

　　无论什么动物，只要伤了人害了命，那便没有活理——在这时空里可没啥保护主义，所以恁疯犬最后的结局，难逃一死。

　　生存需要空间、需要资源，人类和动植物都是天地间的微小一部分，互相依赖、互相利用、互相捕杀、又互不相干，各凭本事过活而已。

　　人类的个体其实堪称弱小，一无尖牙、二无利爪、三也没有坚硬的甲壳……就体型上说来，也远不如许多猛兽高大有力。

　　在艰苦的自然环境下，能够活下来不至绝种，本身就是奇迹了。

　　其实大靖的民间习俗里，也还留有许多动物崇拜的影子。

　　比如图腾;比如十二生肖;比如过年的时候先有“动物的新年”，讲个“鸡日”、“犬日”、“猪日”等等。

　　有一说法是，先人们认为动物——主要是家禽家畜，打鸣、看家、干活……劳苦功高，过年“放假”的休息日甚至排在“人日”之前。

　　在某些祭祀典礼中，飨神的食物还要先给鸡、犬、猪等动物吃喝，喂饱了它们，才轮到人类自己享用。

　　人们捕猎吃肉、驯化养殖动物，都是生活需要。要么取肉食、要么辅助捕猎放羊、要么除虫……皆是在寻求大自然的帮助，没有以别的生命作为什么“宠物”、甚至“养着玩”的概念。

　　其实在现代社会里，“宠物”这一奇特物种存在的本身，就是人类变得傲慢自大充满了嘲讽的最有力证据。

　　世间也再没有一个其他物种，以饲养繁育掌控别的生命取乐，以让其他物种依赖自己为荣，且绝大多数原因都不是为了生存，而仅只为了乐趣。

　　就像在柳奕过去生活的时代，总是有这样那样关于保护的矛盾，人们却不怎么去想，没有这样的“取乐途径”就可以从根本上杜绝许许多多问题。

　　每一种宠物开始大流行，都会导致多少野生种群的严重破坏。

　　每一个品种变成“时尚”，便会有多少毫无意义的强迫繁殖。

　　最后导致的不过是流浪小动物满街跑，又对人类自身的安全形成隐患。

　　这中间造成了多少资源的严重浪费，而其充实的从来就不是人们的内心与爱，不过是既得利益者的盆满钵满。

　　人们的思维已经被利益严重裹挟，每一个宠物饲主皆是助长情势蔓延的刽子手而不自知。

　　甚至有人恬不知耻地觉得这是人类在“帮助”“自然界”保持了生物的多样性。

　　恐怕没有哪个自然界稀罕谁来替代它繁育出各种奇形怪状、需要仰赖别人才能生存的物种。

　　这些傲慢的人却从来不会去想，如果没有“宠物”，甚或没有“动物园”，一切悲剧根本就不会发生。

　　随着人类日益强大，对于许多动物甚至自然界便渐渐少了敬畏之情，发展到忘乎所以的境地一点也不奇怪。

　　人们只考虑“我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也从来不会觉得，动植物们的生命，根本不稀罕谁替它们考虑，也不需要哪个人来喜爱。

　　它们需要的仅只是，绝大多数人压制内心的欲望和享乐主义，离得远远的就好。

　　还好，在这个古老时空里，民间习俗依然保留有许多与动物们尽量友好相处的规矩。

　　例如春夏季节动物繁殖哺乳的时候不开猎，打猎也不可捕杀怀孕的母兽;猎获了幼崽必须放生;一窝之中的猎物不能赶尽杀绝;不到惊蛰昆虫出洞不能随意放火垦荒烧山;不能破坏蛙鱼的卵……

　　这一切都是在互惠互利，或者至少互不侵害的前提之下。

　　这时候的人，虽已认为自己是万物之灵，却也相信自己只是其中的重要一环，和其他生灵一样，不具备对其他物种生杀予夺的大权。

　　因为他们觉得，万物的生死，归根结底还掌握在冥冥之中的各种神祇手里。

　　无论是虫灾、饥荒还是瘟疫，万事万物无不能轻易叫人灭亡，这皆是神明之怒，归咎于人类自己在不经意间犯下的这样那样的错误。

　　人类自己尚且处于任人宰割的境地，对待“万物有灵”的动植物，也便更能有些许的同理心，充满同情心，更不敢过分逾矩杀戮掠夺。

　　万事万物皆有自己的生存法则，没有谁比谁更加高贵。

　　其实在这个时代里，动物来到人们生活的领地里活动，侵毁庄稼、伤害人畜等情况也十分常见。

　　本着爱惜生命，顺应自然天理的原则，只要不到你死我亡的境地，农人们通常也是能驱赶的尽量驱赶。

　　就像今天柳全打耗子一般，能打则打，但主要还是以驱逐为目的。人们极少会想到弄点剧毒，而下“狠手”杀死一窝。

　　哪怕到了秋天，遇见地里的田鼠洞，农人们破坏它们的鼠窝，收集被它们搬走的粮食，也只是为了驱逐，甚至还会给田鼠们留下能够过冬的余粮，留下一条生机。

　　只有遇到实在无法赶走的入侵者，村民们才会想办法捕杀。

　　毕竟，在各方面条件和生存能力都很有限的年月里，自己活着尚且费劲，说到底，人命才是第一重要。

　　自然界造就了无数的生命，又制定了食物链这样的生存法则，这本身就极其残忍。

　　想要活下去，又不愿伤生害命，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像今天的白芸里这样，遇到疯狗之类的祸患，还连伤两人，村民们断然没有姑且容之的道理。

　　未到晏时，山下便又响起咣咣的铜锣声。

　　白芸里的汉子们这一次被召集起来，心情都有些沉重。

　　关乎家人与邻里安危，大家都严肃了几分。

　　商议之下，他们临时组织起了“打狗队”。

　　以邻伍为单位，每家皆出一丁，主要负责白天在村子里轮流巡视居民的聚居点，顺带保护村民安全。

　　只是，山野皆没有盖子，这狗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要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柳奕想用米汤“蒙混过关”的事儿，也没能成功。

　　两只小崽除了叫唤还是叫唤，想来已经饿得厉害。

　　这天夜里，她也不得不将猫仔的存在告知了父母。

　　因为她发现自己再也回不去了。

　　无论柳奕如何尝试，她都没能再次回到遇见猫仔的那片森林，更不用说将它们送回母亲身边。

　　一个临时起意没多经考虑的小小举动，便让小狸失去了母亲，柳奕非常后悔。

　　她更想不通，为什么空间可以让她从那个陌生的大森林里进来，却不能再把她送回去。

　　这天一整晚劳动时，柳奕都有点无精打采。到后来，芳娘看不下去，便只叫她摘豌豆了。

　　柳奕有一下没一下摘着豆荚，心想的却是，必须给小仔找到奶妈！

　　至于怎么找，她还没有头绪。

　　“明天，俺去山下问问。”柳全悄悄跟女儿说，“你也听你娘的话，自己就别乱跑了啊。”

　　“谢谢爹！”

　　阿爷本来就得去村里啊，打听消息再合适不过。

　　柳奕这才放心了不少。

　　剩下，就是希望村子里能有那么一个母爱泛滥的小动物，可以容忍猫仔吃奶了。

　　当养子肯定不如亲儿子……不过动物好像也没有这个概念，它们可能不会接受别的幼崽，但只要养了就是养了，大多还是会一视同仁的。

　　柳奕只希望猫仔们能有点好运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