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不足
“倒也算不得大事。”安皇后又按了按眉心，不由露出了几分疲态，“我算着时间，婵娟是该回来了的。”
顾昭蘅一愣，亦是皱了皱眉，“那……那可有人来通传消息？”
安皇后苦笑：“便是不曾有消息，我此刻才放心不下。方才吩咐了望舒一声，想来她也该去寻了。”
顾昭蘅眸子倏然瞪大了几分，她来不及多说什么，只道了也要去瞧瞧，便匆匆出了正阳宫。
安皇后眼底的惊疑之色更为深重了几分，莫说她家蘅儿近来已然稳妥了不少，便是从前，也没有这般仓皇的时候，由不得安皇后不多心。
她方起身，正唤人进来梳妆时，顾昭蘅却又匆匆而返。
“方才走得急了些，没与母后说清。”顾昭蘅平了平气息，“我与庄家几位姑娘一齐从暖阁那出来时，里头只余下了三位皇姐在。”
“母后知道的，皇长姐素来急躁，她如今与三皇姐关系不比从前，我只怕是她二人起了冲突，这才缠的婵娟不得脱身。且若当真是因着这个，婵娟姐姐大约也不会传消息回来。”
顾昭蘅猜得出婵娟的心思，一则是便是递了消息来，也无甚用处，二则……大约便是顾和蓉与顾和蕙姐妹，皆是淑妃所出，她母后沾染进去费心劳力得不到好处不说，还会平白惹一身麻烦。
得不偿失。
“所以女儿这就去瞧瞧，母后便在宫里等着。”顾昭蘅说的笃定，语速又急，“母后，这般安排可好？”
安皇后忽地叹了口气，眉眼间划过了几分失落，嗓音却满是欣慰：“我的蘅儿长大了。”
能够权衡利弊，知晓进退分寸，且安排起来虽说还不至滴水不漏那地步，却也有了自己的筹谋。
安皇后自然明白这是好事。她亦清楚，无论是她还是陛下，抑或是顾昭琮，其实都护不了顾昭蘅一辈子。
唯有顾昭蘅自己懂事，才能保全这辈子的安稳。
大约人心总是不足。
既想要她懂事通透，却偏又舍不得从前只会赖在她身边撒娇的小丫头。可无论性子如何，这都是她的蘅儿，都是她心尖尖上的珍宝。
顾昭蘅看不懂安皇后突如其来的浅淡悲伤是因何而起，下意识的、怯怯地唤道：“母后……”
是安皇后摇了摇头，温柔道：“且去罢。不论那闹出了什么乱子，都有母后在呢。”
倘若真是顾和蓉同顾和蕙间出了些岔子也无妨，左不过她从未怕过淑妃。
顾昭蘅应了声，清亮的杏眼弯成了月牙，她道：“母后放心。”
安皇后起身，送顾昭蘅出了正阳宫，又怔然地看着她的身影渐渐消失。
暖阁那厢的确出了些争端，却不只是顾和蓉姐妹间的，竟还掺合进了一个不知为何没有随着承恩公府其余姑娘一起回府的姜丽娘。
顾昭蘅赶到时，她那不好惹的皇长姐正扬着下颚，一副想要亲自动手收拾姜丽娘的样子。姜丽娘紧抿着唇，眼底分明满是惶恐，却偏不肯松口，梗着脖子同顾和蓉对峙。
满屋子的宫人都战战兢兢，想上前劝阻却又不敢，唯一能让顾和蓉收敛两分的婵娟、望舒却被顾和蕙拦住了——她那三皇姐仿佛是有些头晕，恹恹的靠在婵娟身上不说，纤细的十指还紧紧扣着望舒的胳膊不放。
顾昭蘅：“……”这怎么瞧都像是顾和蓉与顾和蕙暂时摒弃前嫌，一同对外，欺负势单力薄的姜丽娘。
清云轻咳了一声，柔声细语：“奴婢请长公主殿下安、请三公主殿下安。”
顾和蓉抬眼，哼了一声：“你怎又回来了？”
顾昭蘅不想同她起口舌之争，开门见山道：“皇长姐这又是在做什么？”
“喏，承恩公府的丫头出言不逊，我正要教训她一二。”顾和蓉神色倨傲的回道。
若说旁人敢对她那皇长姐出言不逊，顾昭蘅定是不信的。谁人不知长公主性情骄横？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遇上她不说要绕着走，也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触她霉头。
可若说是姜丽娘……便由不得顾昭蘅不信了。
“三皇姐身体不适怎还不回宫歇息呢？清云，快些差人去请太医。”顾昭蘅眯了眯眼睛，还是要先打发了顾和蕙才好。
清云应了声，指了两个跟来的小宫女去太医院，自己又接了婵娟的位置，让顾和蕙靠着她。
“婵娟姐姐来同我说说，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一来便乱糟糟的，旁人也说不明白。”顾昭蘅揉了揉额角，淡淡地问道。
婵娟福了福身，不急不缓的从头说了起来。
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姜家姐妹间的龃龉。姜丽娘知道等回去后，按她今日所为，是没好果子吃的。
她并不怕这个。
若非姜锦娘去正阳宫走了一趟，她也定会挨罚——身为长姐，非但不曾看顾好妹妹们，反倒由着她们胡闹，丢了姜家门楣。
可姜锦娘就是不知为何入了顾昭蘅的眼，还到皇后娘娘的面前露了脸。
如此两厢一比，她那大姐姐大约不仅不必挨罚，还要得祖母的奖赏。
姜丽娘如何甘心？明明她才是承恩公府嫡长房嫡长女，她该是姐妹当中最得宠、最出挑的那个才对。怎能平白让姜锦娘抢了她的风头？
更不必说……姜锦娘还当众申斥她，在她面前摆长姐的谱。
这原与顾和蓉、顾和蕙都无甚关系。
便是姜丽娘闹起来，依着顾和蓉性子，大约也是视而不见。
可偏偏，这出姐妹相争的戏码，勾起了顾和蓉的“伤心事”。
同样是做长姐的，听着姜丽娘那指桑骂槐的话，顾和蓉只觉得她是要受不住了。
她与承恩公府的大姑娘本就是“同病相怜”，皆是养了个不知好歹的黑心肠妹妹，且方才宴会之上，姜丽娘几度对她如今很是推崇的琴先生口出恶言。
新仇旧恨加起来，顾和蓉如何还忍得下去？
至于顾和蕙……顾昭蘅眨眨眼，她猜她那三皇姐好得很。
顾和蕙不过是知道皇长姐的性子，怕她收拾过姜丽娘再秋后算账，这才死死的扣住婵娟在身侧——如此，纵是顾和蓉气狠了，要同她动手，婵娟硬着头皮也要替她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