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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告别

李琚这几日身子不爽,容易犯困。

  正躺在摇椅上小寐,突如其来的敲打声吵醒了她。

  她微微皱起眉,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去院子里看看是什么在吵。

  正午的太阳照下,把人缩成了一团黑影,透过衣裳,平添几分暖意。

  那张桌子的桌腿坏了几日了,一直找不到时间修理,沈晏弯着腰,拿着一把锤子,把钉子一下一下地敲进实木里,直到最后只留下一个黑点。

  “今天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见是沈晏,李琚伸个懒腰,拖着步子慵懒地向他走去。

  手一顿,沈晏放下锤子,看去李琚,许是因为刚睡醒她的头发有些乱了。

  从怀里摸出一块黑布,包着些碎银子,递给李琚,说道:“我跟衙门预支了一个月的俸禄,你拿着。”

  “家里银子还有,预支俸禄干么?”,李琚接过,见沈晏嘴唇泛白,有些奇怪,“你怎么了?”

  沈晏静默了片刻,而后说道:“我有点事,会离开几天。”

  “离开?”,李琚看看手里的银子,忽然明白了什么,上前一把抱住沈晏,怎么也不肯撒手,“你是不是要扔下我,我告诉你,这么点银子可不够!”

  沈晏双手不知该往哪儿放,无措地高举在半空中,闭上眼睛叹口气,说道:“你先放开。”

  李琚摇摇头,手上加紧了力气,“我不放,一放你就要跑走了。”

  他只好无奈地说道:“我惹上了一点麻烦,要去系狱待几天。”

  “系狱?”,李琚大叫起来,“你可是长缨使,是抓人去系狱的,怎么敢有人要抓你去系狱!”

  “只要案子一查清楚,我就回来。”

  “你能犯什么案子,又是哪个混蛋在污蔑你!”

  沈晏见她着急的模样,不由一笑,旋即笑意又消散了,他的眼睛灰暗,“小陈死了,是我的错。”

  李琚听他说过,他派了一名姓陈的小尉去监视杨良温,她摸着沈晏的脸颊,想带给他一点抚慰。

  “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在做自己应该做的事。”

  “即便他们不逮我去系狱,我也是要罚自己。”

  李琚却好像没有听到,极其认真的神情对他说道:“我带你跑吧,跑路我最在行了!”

  沈晏不置可否地盯着她,叫她冷静冷静反思自己的话。

  “哎——”,李琚早知道这块木头即便是被拉去当柴烧了,也绝不会做逃跑这种事。

  “系狱哪是人待的地方,你进去了,出来的时候少说也得去半条命。”

  沈晏自然知道系狱里的手段,但他尽量宽慰李琚:“那我就用剩下半条命回来见你。”

  李琚心里难受,听得沈晏这样讲,作势在他胸口上打一下,像一个新婚小媳妇,要送丈夫离家,不舍又艰涩说道:“你会不会劝人。”

  沈晏缓缓说道:“我得走了。”

  这一去,他也不知道会面对什么,但他必须要去,沈家没有逃兵,他也必须在系狱挨下来,李琚在家等他。

  李琚知道自己改变不了沈晏的决定。

  “你走吧。”

  她背过身去,她不要去看沈晏离开的背影,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冲上去把他打晕带走。

  沈晏看着那瘦瘦小小的背,想去触碰,伸出的手又生生压了下了。

  李琚竖起耳朵,听一举一动。

  门吱呀一声,门打开,他离开了,又吱呀一声,悄然关闭,他真的离开了。

  李琚回过头,院子里空空落落,只有西风卷叶,那把小锤子,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讨厌这种感觉。

  孤独和空虚,慢慢散开,变成一团水淹没,等到在水中没了呼吸,又演变成冲动与愤怒,她的手握紧成一个小拳头,指甲刺进掌心。

  让她去看看,是不是又是顾屏干的好事。

  亥时,顾府。

  整个府邸黑黢黢的,没有点一盏灯。

  顾绥安在黑暗中,屈膝坐在床上,手上转着一串糖人,静静等待。

  窗户被推开,带来一阵风。

  她来了。

  李琚穿着夜行衣,像一个幽灵,向床上摸去。

  掀开帘帐,以为顾绥安在床上躺着,没想到与他打了个照面。

  “阿懿。”

  他扯下李琚脸上的蒙布,果然是她。

  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这里一拉,两个人纠缠着倒在了床上。

  李琚行动迅敏,转个身,把他压在身下,拔出匕首架在他的脖颈上。

  “说,是不是你?”

  夜太黑了,只能瞧清轮廓,顾绥安伸手摸上李琚的脸,找到她的嘴唇,把努力护下的糖人送到她的嘴边。

  李琚下意识舔了一口,甜丝丝的。

  顾绥安开口说道:“我还担心你找不到这里。”

  李琚一把抢过糖人,细细抿着,“府里为什么不点灯?”

  “怕你不敢来。”

  李琚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换上凶狠的样子,用匕首指着他,说道:“是不是你把沈晏送到系狱里的?”

  顾绥安摇头,“这回真不是我。”

  她知道顾绥安不会对自己说谎,但还是狐疑地再问一遍:“真的?”

  “我确实想让他死,但是还没来得及动手,有人替我做了。”

  手里的糖人已经啃完,李琚把小棍随手一扔,收起刀,苦苦思索,“他还能得罪谁呢?”

  “不如——”,顾绥安拨弄着李琚的一缕头发,说道:“你求求我,我替你救他出来。”

  李琚不服气,他这是在看轻自己。

  “你我同为师父的徒弟,尽管你学的是权谋,我学的是卜术,但素来互通有无。怎么,我想救人还非得靠你吗?”

  “好”,顾绥安失笑,“那我就等着看,你会怎么救他。”

  李琚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打探清楚,他们给沈晏安的罪名是什么。

  天疆教逆党,这么大的一个罪名,看来是要沈晏死在系狱。

  是夜溜进宣镇司,找到尸体。

  尸体身上是剑伤,人死在杨府前,看来是沈晏查到了杨良温头上,他怕自己旧的身份败露,反将了一军。

  来龙去脉已经理清,接下来该如何为沈晏脱罪呢?

  如果是顾绥安,他会怎么做?

  顾绥安最擅长的就是操纵人心,用无知百姓的愚昧为自己的目的铺路,可她如今不能露面,无法在外奔走,又谈何去操纵人心。

  从晚上想到凌晨,忽然,她的眼睛亮起来,不能露面,也可以是她的一个契机。

  现在的她,可是永瑞百姓人人称颂,已经飞升的怀玉夫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