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捌 毕业

寒假结束，他们就回了学校。

　　这学期挺新鲜，居然是夏希冉跟他们一起去的S市。

　　不过这也是常理之中，邻居弟弟和自己同在外省的一所学校，互相照应也是应该的。

　　这小孩倒也老实，一路上做足了长幼有序的礼貌，表足了弟弟对哥哥姐姐的尊重谦恭。

　　半点没让束羿看出，他还喜欢森苇。

　　他竟没让她为难。

　　以至于森苇甚至以为他终于放下自己了，只当这是个好事。

　　谁知道束羿一回自己公寓，他们二人一起回学校，路上夏希冉便告诉她：“我这么乖只是不想让你讨厌我而已。反正他要走了，时间还长着呢。他不在的日子我慢慢追你，放心，我跟他不一样没多大志向，也没什么特别的追求。我就想一直陪着你。”

　　男孩难以言喻的得意和开心带着很厚重的占有欲，嚣张得不像那个温柔可爱的小孩儿。

　　他直白的话语也正好中伤了她。

　　的确，如他所说，他快走了，撂下她，去追求他的理想去了，不需要她的陪伴，也在陪伴她。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他们依旧经常见面，经常在那个家里一起吃饭、一起窝在沙发上看书、看动漫、看电影。

　　保持着亲密却又因为互相都忘不了、放不下“她喜欢他”这件事，因此也隔着距离。

　　都做着掩耳盗铃的事。森苇尤其。明明掩盖不住的事情偏要想法子掩盖，保持着这种亲密关系，可到底都是舍不得罢了。

　　很快的，夏至也过了，气温也逐渐升了起来。

　　森苇知道，离别正在悄然逼近，这一次她也不得不平淡的接受着离别。

　　高中时他突然说他要京城以外地地方上学。

　　她是舍不得也不愿意和他分开的。

　　于是她陪着他来了F大。

　　他也说过“计划里会出国。”

　　于是，终于也快到了他计划中的日子。

　　那时候他决定来F大，怕她难过，说，“应该晚点告诉你”，那时候他们形影不离，他怎么瞒得住她。

　　最后她问“你计划的未来有我吗”，他回答“有你的未来，很值得期待。不过……”

　　他的尾音拖得长长的，眼神里也难得地浸满了调皮的笑意，他说：

　　“不过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有你在，肯定又会给我添很多麻烦。”

　　那时候的森苇可以不顾及什么，扯着他的衣领就闹:“那我偏要一直粘着你，我还就只祸害你一个人！”

　　她知道，她一定是让他失望了。

　　她也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厚脸皮地继续粘着他了。

　　她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他为什么课排得那么紧，他为什么大一就去实验室，为什么大二就去实习，为什么总是会忙到深夜，在整理材料，为了提前拿到实习证明，为了提前毕业，为了出国做准备。她心里都是清楚的。

　　只是他不说，她也不讲。

　　因为他们心里明白，她可以为了他转学，她可以为了他选择理科，她可以固执地跟来F大。

　　出国留学，她不行，她必须得留在国内，守住爷爷留给她和森晨的产业，守住森家。

　　终于到了那一天，在宿舍里，森苇跟保蓓儿说：“明天你跟我一起去礼堂参加毕业典礼吧，今年束羿也要毕业。”

　　“束羿要提前毕业？”

　　保蓓儿惊呼后便是对束羿的羡慕和赞赏，森苇只是笑着说“是呀，他好厉害的，也好努力的。”

　　眼里对束羿的骄傲不掺杂一丝一毫假意。

　　可保蓓儿听到的，她的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她便知道，她定不是真的开心。

　　她手里捧着一捧花束坐在礼堂。看着他穿着学士服，看着台下的学姐们，她们有的没心思听领导发言，一直忙着和好友自拍，可大多数的却和她一样注意力一直在台上穿着学士服，手上持着优秀毕业生的荣誉证书做代表发言的束羿。

　　他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斯文优雅中又透露着与生俱来的清冷，他嘴角始终带着温润又淡然的浅笑。

　　束羿这个人性子淡，及其低调，鲜少有这样抛头露面的时候。如今一上台，倒是做足了面子功夫。他一板一眼的读着演讲稿，举手投足间尽是礼貌优雅，整个人及其严谨、甚至有些老派。却丝毫不影响他散发着耀眼的光。

　　他总是那样，无论平时再低调，却总有惹人注目的时候，每每都能收获一大批少女的爱意。就再刚才她在人群里坐着，也是听到了一些学姐在交头接耳：

　　“这谁啊？没见过。”

　　“刚刚没听介绍吗？提前毕业，比我们第一届。”

　　“我就说嘛，这样的好苗子我怎么没见过。”

　　“现在也不晚啊。”

　　保蓓儿也听到了，侧头低语说：“束同学的桃花是真旺。”

　　森苇只是笑，有句话却没跟保蓓儿说。

　　“再旺的时候也被我掐过不少。”

　　束羿小时候小小一个长得很普通，可一到发育那一两年个头蹭蹭的往上蹿，模样也比起小时候更清润了些。

　　不过初中那会儿，在校园、班级里被众星捧月的大多是性格张扬外向又特别好看的男孩子。

　　束羿虽然成绩好，但因性子沉闷慢热，在自己班上都没什么大的存在感。又和袁立然这么一个被爱与美之女神维纳斯眷顾着的美少年在同一个班级，偏偏袁立然是朵外向的交际花，自然成功吸引走了全校三分之二的女同学的目光，并且那些姑娘对他几乎死心塌地。

　　因有袁立然这么好看的朋友在他们身边，束羿的长相并不算最拔萃的，也从没受到除森苇其他姑娘的重视。那时候森苇对女生的防备心一点也不重，她其实是感谢袁立然的。

　　直到上了高中，束羿长高了不少不说，轮廓也逐渐棱角分明，少年初长成的那种温润如玉的好看，少年老成的那种沉稳和清冽在他身上是又极其鲜明的体现的。

　　又有会弹古筝、成绩优秀、气质清冷这些让人不容忽视的闪光点。在学校表演了一首古筝、琵琶合奏“春江花月夜”，一夜之间斩获众多追求者。

　　虽然这是森苇为他惹出来的桃花。

　　可她万分感谢他们那个重点高中是强烈抵制早恋的，她也是因为发小这个身份没再像初中一样被教导主任抵制。

　　束羿性子又是寡淡的，再一个，也是因为森苇把束羿看得太紧，所以虽然身边桃花朵朵开，可一开一朵败。

　　她如今也只能笑笑了，也不知道自己在骄傲什么。

　　他演讲结束，走下台来。

　　她已经在台下等着他了，她笑着迎向他那双淡然平静的双眼。将花束递上去，是一大捧黄百合适量搭配着黄莺花，其间只有一枝显眼地香槟玫瑰。

　　某搜索引擎上介绍香槟玫瑰的花语是：爱上你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想你是我最甜蜜的痛苦。而黄百合的花语是：如果在男女情侣间用就是分手;如果在朋友之间用就象征友谊永恒。

　　她其实不怎么懂花，只是在欺瞒自己他们也曾恋爱只是已然分手。也想遂了他愿，他们二人，友谊天长地久。

　　她如今什么都不想说，也不必说。唯有用一捧花束来告白，卑微又深沉。

　　即便，束羿根本不懂花。

　　那也无妨，这终究，只是她一个人的恋爱。自欺欺人地做这些没什么意义的事情满足一下内心的空虚。

　　束羿很随意的将毕业卷轴和证书放进兜里，接过花束。

　　听见，她轻声一句：“毕业快乐。”

　　说出那四个字，森苇就像控制不住情绪似的，鼻尖是酸的，眼泪像是马上要落下。不过幸好，她是很会控制自己表情的，她极快的勾起唇角，以便掩饰。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眼神是涣散的，嘴角却带着温婉的笑，“咱们一起来这儿，你却要先我一步离开。我才不会叫你学长。”

　　那一瞬间，束羿觉得自己鼻头发酸，喉头哽咽了一下。他不自觉伸手去摸了摸她的头顶，试图说服自己是在安慰她，而不是安慰自己。

　　可又安慰自己什么呢。安慰自己是离得开她的吗？

　　森苇走向前，手臂微微向他展开，嵌着梨涡的笑是娇俏的、极可爱的。

　　束羿眉毛无奈地拧了一下，也笑着，主动将森苇拥进怀里，单手将她的头按进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