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个洞,与其说是他挖的,不如说是这牢狱中的阵法几百年未维修,而自行露出的破绽。甚至官府恐怕都忘了这里面还有法阵的存在,所以才让阵法残破。”
“但是如果他不小心碰到了还在运行的阵法,恐怕瞬间就会死于非命。”
“那不是没希望了?”周元颓然地问。
“你自己挖是没问题的,这个阵法主要是为了防止牢狱中的邪气、死气、晦气乃至一切不洁气息外泄,污染人世。”
“但你是凡人之躯,却并无此限,甚至只要不去动阵法节点的法器,都不会引起阵法反弹。而他是妖族,天然受此阵法钳制,如果不小心触碰到了阵法,阵法积蓄的力量瞬间就会让他死于非命。”
“原来如此,多谢先生解惑。”周元站了起来,郑重给这位于狂人行了一礼。
既然只能自己挖,周元想了想,又对这小老鼠道:“想办法去给我找一个能通过你这洞穴的工具来,我自己慢慢挖。”
小老鼠想了想,伸出一只爪子在他面前晃了晃,搞得周元莫名其妙,不解地问:“怎么了?”
小老鼠又晃了晃,周元还是不解,最后那小家伙用爪子在地面画了半天,画了一个大圆套着一个小正方形。
周元看了看,恍然大悟道:“你还要钱?”
小老鼠点点头,依旧朝周元伸着爪子。
周元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小老鼠,不可思议地问:“你们妖怪什么时候道德水准什么时候这么高了?拿东西还给钱?”
小老鼠精点点头,仍然直直地看着他。
旁边的于狂人看到这一幕闹剧,嘎嘎地笑了起来,道:“没想到这一家子还真是良善之妖,还守着诸灵之约。”
“诸灵之约是什么?妖族与人族的约定?”
“不是妖族与人族,而是有灵之族之间的约定,只要开启了灵智,任何生灵不得伤害他们,应由他们自由生长。当然,相应的,他们也不得肆意干涉其他族类的生活。”
“你这让他去偷东西就相当于干涉了凡人的生活,自然他不干了。”
“如今这约定还有遵守吗?”
“形式上存在,但是由于朝廷日渐衰落,与各大派互相离心,对有灵之物的管束越来越松,坚守的人、妖越来越少。这玩意常常成了人族打压妖族的借口,也成了妖族反抗人族的理由。”
“如今,能这么严格遵守这项约定的妖族在人妖之间都不受待见。”
周元点了点头,了解了。
看来,这大明还有许多秘密,否则,怎么可能在前几百年能制定出这种规则,约束妖族和修士,如今,大明一衰落,自然牛鬼蛇神都跑了出来。
对这小老鼠如此坚持,他自然也不好强要别人违反自己做妖的原则。
想了想,他突然想到,自己不是丢了一把匕首在寻梅铺的房梁上了吗?那玩意锋利无匹,一看就是一件法器,正好拿来用用。
而他被捕后,一直没有说出那匕首的事,只是说临来前李香主给了他一道证明身份的符信,到了之后已经秘密交给孙掌柜了。
那匕首的事,当时鬼使神差地被他瞒了下来,只要不是仔细搜索,应该还在那。
想到这,他直接对小老鼠道:“算了,不为难你了?”
“你可知道寻梅铺,就在东市角落中,也就是前几天那些差役抓捕白莲教的那个铺子,我在那铺后客房的房梁上放了一柄匕首。”
“那匕首莲花为柄,刃上刻满了符文,你去将它给我取来,这可以吧?”
小老鼠听了后,思考了下,点点头,然后转身,一溜烟钻进了那耗子洞中,消失了。
待他消失后,周元又无所事事了,他也懒得用石板凿这洞窟了,太硬了,浪费力气,准备等着匕首来了,用匕首凿。
无聊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那小老鼠精去找匕首的也一直没有回来。
不过周元也知道,这大白天的,一只老鼠拖着一柄匕首到处跑,肯定会引起很多人注意,因此,他一直耐心的等着。
到了半夜,他听到东北角的石板下传来爪子不断挠东西的声音,心里一愣,不知道这小老鼠为什么回来之后要这么干,即使带着匕首不能遁形过石板,先进来给自己报信就行了啊。
怀着这样的疑惑,他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揭开了那块石板。
石板一开,只见一道黑中夹杂着红色的影子猛地蹿了出去,在监牢中四处乱窜,那影子尾巴上还卷着一柄匕首,拖在地上发出咔咔的声音。
周元压低声音喝道:“过来!”
一听到他的声音,小老鼠好似清醒了一点,停在了周元前方,直直地看着他。
周元这时才看清,这老鼠浑身伤痕累累,皮毛反卷,身上黑一块红一块,显然是自身的血迹。
他怔了怔,旋即想到了什么,问道:“那里还有人守着?”
小老鼠精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定定的看着,不过周元敏锐地发现,这老鼠精的小眼睛中闪现出一朵朵小小的白色莲花,随生随灭。
周元一激灵,猛地跨步向前,一脚踩在那拖在他尾巴上的匕首上。
小老鼠尾巴被匕首压住,一吃疼,转身就咬了过来,好在周元一直警惕着,在他眼中,这老鼠精的动作一下子变得慢了,他一缩脚,然后另一只脚一踢,将卷在老鼠尾巴上的匕首踢了出去,脱离了老鼠精的掌控。
这一脱离,小老鼠精仿佛清醒了,虽然仍然迷迷糊糊的,但是眼睛中的白莲没有了,身上的疼痛感又回来了。
因此,他吱吱叫了两声,又跑回他那洞里去了。
周元看着这柄匕首,没想到它这么厉害,那老鼠精只是将它带来就受了蛊惑,差点成为这柄匕首或者白莲圣母的傀儡。
可他带着这柄匕首一天多,也没什么异常啊。
这样想着,他又想到了那小老鼠精浑身血迹的模样,接着问道:“于先生,难道生灵的血液沾染到法器上,就会被法器中蕴含的东西蛊惑吗?”
“也就是你们邪教喜欢玩这些玩意,实际上,这是一种血祭的手法,当修士修为不足,又急需法器时,通常便会炼制一类可以血祭的法器临时使用,代价就是器主的鲜血。”
“不过你们邪教徒,往往还会在其中加一些蛊惑人心的东西,或是符文,或是材料,如果祭炼的修士不是白莲教的,或者神魂不够强大,就会被其中的气息污染,渐渐沦为行尸走肉。”
“你及时将这玩意从那老鼠身上拿下来了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日后记得给他念几篇蕴含道意的经文,让他清清灵魂就是了。”
“多谢先生解惑,那如果我就拿着它当一柄寻常的匕首使用,没问题吧。”
“只要不是含有灵气的血液沾染上去就没事,再说以你的精神强度,完全不用在乎这些小机关,这只是恶心人的东西而已。”
周元放下心来,撤过一把稻草,将刀柄和刀身擦了擦。
实际上,上面一滴血也没有,小老鼠的血早被这匕首吸收干净了,他这样只是求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拿起这柄匕首,他当做挖土的锄头试了试,发现还挺合手的,虽然是削泥巴,但是异常顺利。
不一会,他就将这拳头大小的洞口挖掘到了近三尺方圆,一尺余深,足够他钻进去了。
做完这些,已经到了半夜,他停了下来,准备歇息。
看到于狂人还没睡,在看着他,他开口问道:“于先生是否打算从这里出去?”
“你能出去,我却不能,身上有法器符篆镇压着,一有异动,就会有修士追捕,哪那么容易逃掉。”
“黄明之时,官府凭借修士军、学生党以及自己培养的高手,镇压天下,别说是邪教,就是昆仑、楼观道、罗浮剑派都老老实实,处处合作。”
“而他们镇压天下的手段中,监狱这一块是最严的,最高峰时,连元神修士也没少关押,自有一套独特的手段。比如镇压神魂的定魂针,镇压真气的凝气散,镇压肉体的软筋丸,乃至还有种种符篆、法器,数不胜数。”
“只是后来随着黄明的衰落,这些东西日渐稀少,而到了朱明时期,基本上都不铸造了,技术封存,留一点应付突发状况而已。”
听了于狂人的话,周元默默记了许多知识点,然后就睡去了。
第二日,他正准备吃了上午那顿后,等狱卒走了就开始挖地道时,那狱卒却走到他监牢前,叫道:“小屁孩,出来,老子从今天开始施舍你一个差事。”
“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分发监牢中的饭食,让你有一个出来活动的机会,怎么样?”
周元一愣,心底里当然是不愿意的,本来就吃的不好,还要干活,饿得更快。
可是,如今哪有他拒绝的余地,只得老老实实站起来感谢道:“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还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感激眼前这位狱卒给了他一个活动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