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的弟弟,在南洋,一直有些生意,遇见过一些暹罗佬。
那些暹罗佬,每日哈欠连天,就算看上去是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却好似需耗了身子一般,没有力气,眼神直愣,好似傀儡了一样,打探得知是因为吸服了阿芙片。
阿芙片又叫麻壳,是一种叫罂米的植物的种子。
罂米新鲜时,可以整株挤汁,制成丸药。一度是暹罗的贡药,用来治疗先帝的头风。
先帝服用后,头风果然有很大的缓解。
十五年前也不少人试着种植,但是我们此处的水土,并不能养活。
而且过了没多久,先帝就发布禁令,说我国土范围之内,不允许种植和贩卖这种药品,还发兵攻打暹罗,直至暹罗的先王战死。
在下多番打探,知道这阿芙片制成药物有镇痛的效果,但是极易成瘾,如果点在烟斗中,如同烟草一般点燃抽食,更是瘾大难戒。
因先帝下令焚尽暹罗所有的阿芙片,暹罗人中,有不少人早已经吸食成瘾,这些年,早就私下里恢复种植。
这种植物一年都可以种植,而且四个月就能价格昂贵,十亩就可得百金。而愚弟在南边置的园子,就十分适合种植阿芙片。”
“你从南边种,运到暹罗去卖不够,还故意散给本国的富商,让其染上瘾,进而和你做生意合作,若不肯合作,就断了阿芙片供应。我这净室,可不是一般人能来的,只我手上的这块马蹄金…”依素举起手中的马蹄金,微微一笑“不过,有钱才可以使鬼推磨,你非天下第一富商,也到不了我这净室中。”
“鄙人罪孽深重,我朝有律,就算是阿芙片的共犯,也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与鄙人一起,知情的有数十人,鄙人族中百十口人,共犯的族亲也有一二百口,若一并诛杀,哪怕是血流成河,是更深的罪孽…”李员外看着依素的手又在桌子上敲了敲,立刻就止住了声音。
渐儿说,如果敲够三次,自己就算是奉上百只马蹄金,也不会再见依素夫人一面了。
“你的儿子,当初为了给你脱罪,攀咬着你们家的死对头余家,余家族人虽然少,但也是整整三十九人,他们家九岁的儿子,都未能幸免,襁褓中的二儿子,被抄家的官兵践踏而死,四岁的女儿被卖,落为娼籍,其一族,再无一个后人,他们家的管家,一家十六口人,其女在流放路上,难产身死,母子俱损。”
“在下自知罪孽深重,只是在下的小儿子年幼,族中与在下血缘相近的胞弟,也在一年前病逝,家里有个庶子,不堪大用,只知道吃喝嫖赌,也是恶有恶报,染上了阿芙片,在下的长子,用命换来的这份家业,在下怎么也不想就这么断了啊。”
依素看着眼前这个伏地而泣的男子。贪欲已经将他尽数吞没了,不用管他,他也很快就会腐烂殆尽,只是,依素有一事不明,于是她歪着头,不解的问“你,还有个儿子?”
“是,是在下的小妾为在下生的,如今五岁过半,是个很是聪慧的小子,如今已经会读书认字了,在下只再求十年的寿命,在下愿意用一半的家产,求十年的寿命。”说着,他干脆跪在了依素的身前。
“我说了,有钱能使鬼推磨。”依素眯了眯眼睛,李员外虽然俯着身子,但还是在依素的眼睛里,看见了淡淡的蓝色,随后依素开口道“你的脖子?”
“是,夫人明鉴,请看一看在下的脖子。”说着,李员外抬起了自己的头,露出了脖子。
依素皱眉,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法力这么高强的妖法,行影成型,只见他脖子上的伤口,环绕了他的脖子一周,足足有一指的宽度,仔细一看,尽是一点一点如同米粒一样的红点,连接在一起,见那些红点,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溃烂,再看这溃脓,已经向着更深一层的皮肉腐败去了“这倒是奇怪了。”
“奇怪?”李员外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如果是妖鬼作怪,应该是从内向外,如果一直到这个程度,你果然就离死不远了,可是你这伤口,是由外向内,现在只在表皮,还没有烂到骨肉。是不是被什么蚊虫叮咬的啊?”依素四望了一下天气,金陵正是冬日,应该也没有什么蚊虫。
“你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约是一年多以前,在下的弟弟去世,在下因为悲痛,卧床休息了一段时间,从那次病愈后,在下的脖子,先是觉得出汗的时候有些刺痒,后来不会出汗的时候也是刺痒难耐,每日需要煮了木蓼叶的水洗够一个时辰的澡才可以,到了今年初夏,木蓼叶水也是没什么用了,在下一直反复打听治疗方法,后来遇到一位术士,术士也是缓解了片刻,后来术士说,这可能是妖怪作祟,在下就四处寻访,最后经过一位叫万叔的滇人,求到了夫人这里。”
“这马蹄金,也是他卖给你的?”依素看着自己手里这块,已经被她暖热的金子,确实是万叔的手艺。
“是,这块只当是送给夫人的见面礼,若是夫人能缓解,甚至是治疗好在下的病,那在下…”
“我要不了你的半数身家。这块马蹄金就当做定金了。你先坐好”新月见他跪的有些勉强,于是就让先让他坐好身子,之后,平视着依素,坐在依素的对面。
“喝了吧”依素见他大汗淋漓的,为他倒了一杯茶“会让你舒服一些的。”
“夫人,在下,这是怎么了?”李员外喝了一口茶,竟然有着淡淡的桂花味,思绪有些发散,不自觉的开口道“小的时候,在下的母亲,就经常在我和父亲的茶里,放一点桂花蜜,后来我的夫人,也没有人告诉她,她就会在我和我大儿子的茶里,放一点桂花蜜,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在他母亲死后,在他的茶里,放一点了这甜香的味道。”
依素本来有些不耐烦,但是她这么说着,依素果然是闻到了一股很浓的桂花味,这绝不是茶杯中的那一点桂花蜜可以披靡的,而是,满屋的桂花香气,有风吹动了依素的头发,依素放下手里的杯子,心中暗道“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