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尚晗坦言

见卢一苇神情落寞的样子，尚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慢慢地，他开始好奇，那时在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以致让他的父亲远走异国他乡十几年不回？那会是怎样重大的事件才能让原本情同手足的人之间产生莫大的隔阂，甚至“老死不相往来”？而且大人们仿佛提前做过约定似的，即便是在他和卢小南面前提起过去，也是一语带过，对他们之间的往事守口如瓶。

　　“刚刚还没说完，他们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告知你们这件事，应该还是出于希望原本相亲相爱的家人不要就此走散，毕竟现在维系我们之间关系的最重要的人已经离世了。”卢一苇微微抬抬头，接着说：“再就是可能南南的外婆临终前又提及此事，我哥和你爸向来尊重我妈妈，就把这当成遗愿来办吧。但是，我感觉首先这对你们并不公平，其次我觉得我妈她的本意并不是说一定要让你们两个走到一起，可能她更想看到的是我们三个能冰释前嫌和好如初吧。”

　　尚晗听到这儿，特别想问一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们过了快二十年还不敢坦然面对？但是他很快就意识到，这极有可能事关他的妈妈或者卢小南的爸爸。尚晗对妈妈的印象已经十分模糊了，隐约记得她十分温婉，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其他就不记得了。毕竟那时候他才不到两周岁，有天爸爸妈妈送他去了Daycare，等他晚上回到家妈妈就已经离开了，爸爸说妈妈为了工作去了其他国家，但是一直等到现在，他也没等到妈妈回家。多年下来，他也已经习惯了没有妈妈的生活。同样的，卢小南似乎对她爸爸一点印象都没有。他越想越觉得这中间肯定有一定的关联，可是他应该去问谁呢？显然，卢一苇是不合适的。

　　卢一苇停顿了一会儿，好像在整理思绪，笑着问尚晗：“你自己怎么看待？关于你和南南。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尚晗没想到卢小南妈妈会如此直接地发问，瞬时觉得内心一阵慌乱，镇定下来之后还是决定交代实情，说道：“阿姨，既然您问到我，那我就跟您说实话。高中三年，在校园里，我经常见有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女孩有意无意地跟着我，我对她印象深刻，但是从未去刻意打探。从高一开始，卢小南这个名字就风靡整个校园，因为她的作文每次都被当做范文来念，我也没有刻意去想她是谁。直到有天在餐厅，广播叫卢小南的名字，我才知道原来那个瘦小的女生居然就是卢小南。”

　　“后来在外婆葬礼上，我们算是正式相识。或许是她伤心哭泣的样子，激起了我的保护欲，从此我就对她念念不忘。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对她只是同情，但是这几天接连发生了几件事情，让我意识到自己对她的是喜欢。”尚晗语气里没有半点犹豫，说得坦诚而笃定，“当我意识到这点，我也纠结甚至恐慌了一阵，但还是决定让这份感情顺其自然。本来可能我会像其他同龄人一样，在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场合去表白，或者我也有可能就默默地站在恰当的位置守护她，但昨天突然被告知，我们是有婚约在先的，虽然是多年前的口头约定，但是可以明显感觉我爸已经要采取强制措施来促成这件事。”

　　卢一苇静静地听着，觉得眼前这孩子的坦率和真诚以及果敢跟年轻时的尚仲岩简直如出一辙。

　　尚晗接着说：“之所以这件事困扰我，就是我希望即便是有天我和小南走到一起，也是完全出于双方的自愿，而不是迫于家长的压力。阿姨，您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卢一苇点点头，说：“我明白。那南南呢？她对你呢？”

　　尚晗脸上一阵火热，摇摇头说：“实际上我不太清楚她对我什么态度，感觉更多的是她在逃避，虽然具体因为什么我不清楚。”

　　“这孩子倒是比较正直，如果南南也喜欢他，也不是不可以。”卢一苇心里想着，“毕竟所有的事情都和孩子们无关。甚至可能好多事都只是我无法释怀自作自受。”她笑了笑，说：“那就还是顺其自然吧，顺从自己的内心。我应该不会过多干预南南的恋爱问题，她也不是那种会胡来的孩子。”

　　尚晗听她这样说，心里瞬间轻松了许多，遵从自己的内心，也正是他的想法。他扭头向校园里看了一眼，原本阴云密布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丝的笑容。这时他看见一个娇小的身影向这边走来，他连忙转过头，慌张地说：“阿姨，跟您聊了聊感觉明朗多了，只是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说着就急匆匆上车要走。

　　卢一苇见远处卢小南拖着行李箱过来了，顿时明白了尚晗的心思，笑着说：“要不要和我们同行？我带你们去吃饭。”

　　尚晗见卢小南马上就要到校门口，赶紧说：“不了不了，阿姨，再见了！”然后骑上车就走了，蹬了几下就跑出去老远了。

　　“这孩子，还真是有趣……”卢一苇看着尚晗远去的背影，不由得笑了，回过头发现女儿已经走出了校门，仔细打量了一下，心想：“南南还真的是格外地瘦小，难怪那孩子说。”

　　卢小南见妈妈正站在那儿等她，开心地叫道：“妈妈！您真的来啦！”然后加快脚步走到妈妈身边。

　　卢一苇上前抱抱女儿，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说：“孩子，辛苦你了！”

　　就这样被妈妈环抱住，卢小南突然感觉特别幸福和感动，眼泪都要流出来。要知道卢一苇平时很少回家，也很少跟女儿交流。至于表达关爱，无论肢体上，还是语言上，那都是相当匮乏的。“妈妈，我觉得一点都不辛苦！您能来接我，真的是我高中生涯最最圆满的结局了！”她抬起头看着妈妈，开心地笑着说。

　　听女儿这样说，卢一苇心中感慨良多。这么多年，自己埋头于工作之中，跟自己的母亲和女儿都是聚少离多。在别人眼中她是工作狂，是大企业的知名设计师，事业和家庭不能兼顾，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何尝不想下了班就赶快回家，享受妈妈给做的可口饭菜，享受女儿偎依在身边的幸福。可是她偏偏放不下陈年旧事，一回到她们身边，就被痛楚和愧疚折磨得缴械投降。久而久之，她索性把时间和精力全部扑在了工作上，现在看来，自己就是个十足的逃兵。直到前几天母亲离她而去，她才恍然大悟，自己亏欠了家人太多太多。也是从那开始，她决定要尽量弥补卢小南，做一个至少合格的妈妈，不给自己和女儿留太多的遗憾。